潘小園麵帶淺笑回到家,拿出從劉娘子家借來的幾張夾黃宣紙,又裹了一支炭筆,削削細,坐下來放開。
但賬是必必要記的。武大渾厚誠懇,腦筋又不太好使,縣裡買過他炊餅的人,或多或少都占過他一點便宜。如果再開一個認賬的頭,大家效仿,那武大可就是當之無愧的陽穀縣第一冤大頭,往前推五百年,今後退五百年,估計無人能出其右。
劉娘子神采一凜,站起來,抱愧道:“家父比來感了些風寒,要人多服侍著些。不是奴不留客……”
潘小園吃了一驚,擁戴著點點頭,心內裡卻緩慢地轉。本來武大從清河縣搬場,還是在她潘弓足的激烈要求下做出來的。
貞姐頭更低,甜甜的道了聲再見,掩上了門。
潘小園每次看到她,她普通都是在紡線,要麼就是在籌辦紡線的過程中。手持的小紡錘墊在大肚子上,震驚出一陣陣調和的胎教音樂。
潘小園被小地痞汙言穢語騷擾的時候,劉娘子是獨一一個冇跟著看熱烈的――她一向在事不關己地紡線。潘小園摸不準她對本身是甚麼態度,但最起碼,應當是一眾鄰居內裡最好說話的。
“……假定何九叔來買你兩扇籠半的炊餅,講價講到八五折,彆的代李皂隸買二十二個,取出一貫錢付了,說剩下的趁便還他的欠賬,叨教能不能還清?如果不能,他還欠多少?該往哪個格子裡,如何記?”
想了想,做出一副安靜的語氣,問道:“我有些忘啦,當初大郎把那清河縣老屋子,賣給了誰來著?”
紡的線有些本身用,大部分會拿出去換錢。潘小園鎮靜地發明,當代布衣婦女的餬口並不是傳說中的“你賣力贏利養家我賣力貌美如花”,大部分也是要承擔起一部分炊庭支出,紡紗織布說媒繡花做點心糊箱子甚麼都有,偶然候外快掙得比男人還多。當然不管掙多少,也不能叫做養家餬口,隻能算“補助家用”。
最後,將一個個代號填入表格中的第一欄,拿出之前的土帳本,對比著,儘能夠地回想,將每小我賒賬的數額都記在呼應的標記前麵。
“如果王六姐再賒六文錢,該如何記?――不是真賒,就練習一下嘛。”
羊毫是中產以上人家的專享;淺顯百姓記個賬、簽個名,很多時候就用廢布裹一支炭芯兒拚集。潘小園第一次看到這類炭筆,就感慨彼蒼有眼,這東西像極了後代的鉛筆。本身再削一削,改進改進,便不難上手,利用起來毫無停滯。
潘小園從速把他拉到桌子前麵,“先不忙數錢,我給你看樣東西。”
潘小園出了她家,貞姐兒給送出來,剛要關門,俄然又怯生生地叫她:“6、六姨……”
等他好輕易諳練了根基的記賬訣竅,潘小園深吸一口氣,甩出了最後一道大題:
而現在,她得知,另有人幫他說合還價,把老屋子賣了個好代價。
一盆不溫不火的冷水澆滅了武大獻寶的熱忱。武大委曲地看了她一眼,小媳婦普通坐下來,乖乖服從叮嚀。
貞姐見了潘小園,羞怯地一笑,縮歸去了。劉娘子叮嚀她:“去燒水,給你潘姨吃茶。”
“那裡的財主?姓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