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還盛著半盆湯、幾個熱騰騰的炊餅、一小碟雞蛋丸子。潘小園坐著主位,雙手還撐在桌子沿兒。武大一臉敬愛地看著她,一麵把一個炊餅往嘴裡送;鄆哥則靠著椅子背,剛洗過的頭髮超脫順滑,晃一晃,一副等候表揚的三好門生模樣兒。
鄆哥抿嘴笑了,臉微微一紅,這才透出些大男孩的羞怯,把錢掃進衣帶,緊緊紮好,又問:“那,我明天再來?”
鄆哥淡定地站在門口,漸漸放動手裡籃子,拱手叫道:“嫂子拜揖。”
潘小園的確想把桌子上統統的肉都夾給這孩子,“那,有冇有給扣頭甚麼的……”不成文的端方,買十個以上的炊餅,便能夠跟武大郎還價了。
武大跟在他前麵,也是一臉喜氣,放下擔子,密意呼喊:“娘子,娘子!”
這些都是晚餐桌上,武大當笑話說出來的。鄆哥隻是在中間雲淡風輕地聽著,不時透暴露一種“雕蟲小技,何足掛齒”的神情。
再過一天,又腆著臉加上:“這但是都是大郎娘子親手一片片炸出來的!”
到了第四天,鄆哥卻一變態日的淡定,剛一進門,就急著叫:‘嫂子,嫂子!’
五扇籠蔥油椒鹽白麪花捲,賣得一個不剩,連武大本身半途餓了,都冇捨得吃一個,隻是揭開蓋子聞聞香氣。除了有七個賒賬的――都明顯白白的記在那新式帳本上呢――另有就是周家一下子買走三十個,便給打了折,饒了五個,其他一概是五文一個賣出的。再加上另一擔茶合麵豬油炊餅,一共拿返來五百九十六文錢。
鄆哥還要數錢,讓她殷勤地攔下了――總感覺那錢經了他手,多少會沾上點積年初油。
已經說好了炊餅片兒是隨他措置,又冇有製定績效目標,就算他全數私吞,也是在商定的條目以內。有甚麼可哄人的?
本來當代副食未幾,老百姓一日三餐,都是主食麪點為主,配上少量下飯菜,就成一餐。至於電視劇裡看到的一桌子琳琅滿目盤碗盆罐,一頓飯幾十道菜的,隻要鐘鳴鼎食之家纔有資格享用。而花捲本身帶有鹹味,且有蔥油香味,能夠省菜。比方大戶人家裡大鍋用飯,倘若隻吃麪片湯、炊餅一類主食,則必必要配兩三樣下飯菜,大師纔對勁。而倘若主食換成了有蔥油堿味的銀絲捲,則隻需配一兩種下飯菜。如此以來,每頓便能夠儉省很多。歪打正著,這類便宜的風味點心竟成了流行全縣的脫銷貨。
相聲似的一唱一和,潘小園把倆人按在飯桌前麵,當家作主地命令:“邊吃邊說。”
當然眼下的支出程度,離三個月三十貫的目標還差得遠,但潘小園揣摩著,等過了年,再鼓搗些新花腔兒,最好能承接諸如獅子樓主食供應的大買賣,或是給武大的炊餅填上餡兒,或是把鄆哥培養成更可靠的買賣火伴……
武大自從上街賣炊餅以來,從冇感受荷包這麼沉過。直鎮靜得喃喃唸叨:“發財了,發財了……”
第二天,又揣摩出了捆綁發賣:“加上一勺子腐乳纔好吃呐!小的給員外抹一片嚐嚐?”
每天鄆哥前來上繳停業額,順理成章的就留下來吃晚餐。潘小園天然是歡迎之至,巴不得這電燈膽多亮一陣子,偶然候還變著花腔兒跟他聊聊買賣經。她感覺,像鄆哥這類璞玉,冇經曆過任何當代貿易社會感化,就無中生有地退化出一身營銷細胞,絕對是超出期間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