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子？你也讓我兄弟救……救出來啦，真好……”說著說著，武大卻一下子惶恐了，“呸呸，對不住，不該叫娘子……那休書……”

武鬆又說：“不過他們辦事慢，明天不會尋到這裡――關老爺像底下神龕裡有些碎木板，煩請帶來。”

側頭一看……

武鬆拾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用鏽刀漸漸磨著，去掉棱角，磨成一塊渾圓，擺在武大墓的一角。然後又撿起另一塊。那是做暗號。不敢寫真名實姓的墓碑，讓不懷美意之人追蹤過來。

他跪下來，用關老爺的鏽刀一點點的掘坑，冇多久就汗如雨下，胡亂抹一把，彷彿不知倦怠。潘小園幫不上忙，但又感覺不做點甚麼，實在對不起躺在一旁的武大。

潘小園也不由自主跟著站起來，眼看著武鬆一步步朝本身走過來。他眼角還是紅的，手上有掘墓時掘出的血，擦汗時抹在了額頭上。

“大哥，你彆怕，我身上，有傷藥……”

關老爺巋然不動。半隻血糊的泥眼大睜著，對這個腐朽的廳堂瞋目而視。

這句話武大或許聞聲了，或許冇聞聲。他的臉上還帶著孩子式的孔殷，頭卻漸漸垂下去，手鬆了。

說畢，抹平浮土，灑水作酒，放聲大哭，十裡淒惶。

潘小園擦了一把淚。那休書還讓她揣在懷裡，拿出來，塞到武大那短粗的手中，哽嚥著說：“不算，這是人家逼迫你按的指模，不算的，如果你情願，我……我還是你娘子……”

武鬆對那關老爺瞪視了好久好久，才俄然看到牆角另一小我影，認識到這裡的第二個活人。

武大急得臉上泛赤色，說道：“我……兄弟，這世上，隻要你們兩個……對我好過……你得照顧得她好，彆讓她跟阿誰西、西門……不然我……我……”

潘小園趕緊照辦。少見的跟他合作鎮靜。坑已經掘好了，木板被淩晨的露水濡得微微濕，漸漸用袖子擦乾了，墊出來，做成一個小小的墓穴。武大的身量本就不高，這一點碎木剛好夠用。

武大手指動了幾動，漸漸說：“冇事，兄弟……我這一輩子，本來就活得窩窩囊囊的，我最大的出息……就是養出個有出息的兄弟……能、挺起腰桿子做人……我……我也終究挺起、一回……隻是……我冤枉，我冇下毒……”

俄然那雙眼睛縫兒微微亮了一亮，看到了中間第二小我。

潘小園這才認識到，他在陽穀縣鬨了這一場，已經不曉得把多少條大宋律踩在了腳底下，眼下說不定已經有人開端給他畫影圖形，製定賞金了。

武大微小的嘿嘿笑了兩聲，搖了點頭。

武鬆打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如何能裝不知。他不肯意願意腸安撫，說甚麼你必然能好起來，隻時緊緊攥著哥哥的手，漸漸給他躺成一個溫馨的姿式。他沉默著，一萬個疑問埋在內心。

“是不是要……要……入土為安？”

他一邊打磨石塊，一邊漸漸說：“我小時候，家道不好，我大哥把我帶大，此中辛苦，自不必說。他不善言辭，為人誠懇，是以冇少受人欺負。我懂事今後，為了他，也冇少和人爭鬨。”

武大精力一震，用力轉頭，倒是直直看著潘小園，眼神孔殷，半晌發不出聲音。

她謹慎翼翼地問：“要不要……去縣裡……購置棺木？”

潘小園也想祝禱兩句。可她能對武大說甚麼呢？是抱愧占了他本來娘子的身子，還是抱愧冇能幫他竄改必定的運氣？是抱愧她教會了他自主自強，卻仍然冇能幫他逃過實際的殘暴？抱愧固然未曾叛變他，卻也冇有給他生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