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早就累得渾身痠痛難忍,她躺在床上,方纔要進入夢境就被鳳姐兒的慘叫聲驚醒。她也顧不上穿鞋,倉猝摸著斑點上蠟燭就往裡屋跑。見到王熙鳳的狼狽情狀,平兒倉猝把燭台放在床沿上,爬上了床號召:“奶奶?奶奶,您如何了?是不是做惡夢了?”
“高媽,您看我這頭髮!”司棋指著蓬亂的頭髮,抱怨道。
“秋桐,你個死鬼!你敢來嚇我?好!好!我不叫人一把火把你燒個精光我也不算是王熙鳳奶奶!你活著鬥不過我,死了還是鬥不過我!我就實話奉告你,就是我叫人在你房門前潑的水,你要怎的?你給我等著,明日我就叫人一把火燒了你的賤骨頭,我叫你連鬼也做不成……”王熙鳳低聲謾罵著,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窗戶紙。直到蠟燭燃儘,東方即明,她這纔敢放心昏黃睡去。
“不睡啦,明天另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小妹從翠兒懷裡拿過掃帚:“乖,去幫兩位媽媽做飯!我來掃地!”
“倒冇做甚麼惡夢,就是睡魘著了……”鳳姐兒道。
“可不是真的!”高媽點頭道。
“這也好辦,”高媽媽笑道,“一會兒燒點水,你洗洗頭,我給你清算,包管讓它油光水滑的!”
“大早上就生甚麼氣?”高媽一邊給幾人盛粥,一麵笑眯眯問道。
“動一動就不冷了,快去吧!”小妹笑著把翠兒趕進了廚房。高媽和桑媽兩個在廚房聞聲了兩人的對話,相視而笑。
“真的?”司棋驚奇道,她和這把頭髮鬥爭了十來年,向來就冇贏過。
“那您快給我弄!”司棋蹦起來就要做頭髮。
“真好啊!”小妹內心歡樂。
“真的?”司棋驚奇道。
“司棋,快來先用飯!一會兒我幫你梳頭!”桑媽也叫道。
“嗯,那就冇事兒,奶奶快點睡吧……明天又有的忙了……”平兒說著就含混著了。王熙鳳看了看身邊就寢寧靜的平兒,內心略微安寧了些,卻如何也不敢閉眼睡覺。彷彿一閉眼就能瞥見秋桐滿臉慘白,披頭披髮的鬼樣兒。
司棋倒奇特道:“如何用醋?不消香皂麼?”
主仆兩個每天都被這些事情弄的筋疲力儘,偏生這天又因為賈母得知了迎春身亡的事情,把賈府一幫主子一頓痛斥。王熙鳳歸去躺到床上已經是後半夜了,她睏乏難過,方纔閉上眼睛就見簾子一動,彷彿有人走了出去。
司棋負氣把梳子扔在一邊,頂著一頭驚人的亂髮,踢踏著鞋走進廚房,氣呼呼坐在桌子中間。
“著甚麼急啊!你好歹把飯吃了再說!”小妹笑著勸道,“你這頭髮都亂了十幾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夏季的夜固然悠長,但拂曉畢竟準期而至。當第一縷淡淡的日光穿透夏季的薄霧暉映在東配房的窗戶紙上的時候,莫小妹已經偷偷起床了。院子裡已經傳來掃院子的聲音,另有人小聲咳嗽的聲音。她一摸身邊:公然,翠兒這小東西早已經起床了。
“不要吹燈!”見到平兒作勢要吹滅蠟燭,王熙鳳倉猝製止。
腐朽式微的賈府變亂頻發,每一日大事小事無數,當真是按下了葫蘆起了瓢,常常這一件小事還冇處理,就又有人來回另一件事。王熙鳳每日疲於對付,幸虧另有個平兒幫著她摒擋,這才勉強能度日。
“奶奶,到底是如何了?”看到王熙鳳的異狀,平兒滿心驚奇:她主子自小就到處逞強好勝,比男人漢都英勇,從冇見過這一副楚楚動聽的小女兒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