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回道:“來的人我也不識,隻是穿的卻極麵子,又帶了國公爺的話,說是上回跟著聖上去打圍,獵了幾場極好的皮子,恰好給家裡太太女人們裁了做裘衣穿。”寶琴笑嘻嘻的看了寶釵一眼,又問道:“送了幾張來?我們家人多,夠不敷一人一件呢?”
寶玉握著她的手,又記起昔日在園子裡,黛玉給他做了荷包,因狐疑寶玉把荷包給了彆人,兩人還鬨了一場,自此黛玉便等閒不再做東西給他,寶玉心中長歎了一口氣,內心雖歡樂黛玉惦記他,卻又恐怕她勞累傷了身子,便勸道:“你不必親身脫手,我有這件衣裳穿已很好了,我今見了你一麵,比甚麼好衣裳都強。”
那黛玉哭了一夜,眼睛哭的跟核桃似的,因到底是未嫁的女人,紫娟將她身上圍的嚴嚴實實,頭上又戴了一頂帷帽,待到了獄神廟一看,這處所襤褸不堪,門簷下兩根柱子爛了一半,地上點了個火堆,丟棄著吃完的酒瓶骨甲等物,那門口正守了三四個官役在閒話。
黛玉不信,她道:“你不熟諳路,家裡把守的又嚴,如何上南邊去找我?”寶玉說道:“我內心策畫了好些日子呢,我一小我也不帶,出了府便往南邊去,我雖說不認路,莫非就不會問人麼。”黛玉怔怔的看了他半日,方纔含淚罵了一句:“癡子!”
黛玉見此悲傷不已,那寶玉自小長在繁華裡,如許的處所隻怕見也未曾見過,紫娟見了獄神廟也紅著眼圈說道:“二爺就住這裡麼?如許的處所,那裡等住人,現下夜裡冷得很,凍壞了身子可怎生是好?我們在家裡還未想周合,也未曾帶兩床被褥來。”黛玉也說道:“先去見了寶玉再說,瞧著他這裡短了甚麼,待家去你清算好了打發貴叔送來。”
貴叔承諾了一聲便去了,離了獄神廟貴叔吃緊忙忙的往家裡去,那林黛玉傳聞他見著了寶玉,忙喊他過來問話,先問了他跟誰關在一處,吃的甚麼東西,穿的甚麼衣裳,又問他們說了甚麼話,貴叔一一答了,黛玉又問:“你瞧著二爺的精力可還好?”貴叔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瞞女人,我雖說不過跟寶二爺略說了幾句話,隻是悄悄瞧了他那精力,倒比平常更加癡了。”
幾位官役得了黛玉的銀子並吃食,另有甚麼不樂意的,因而一個矮個兒的出來提了賈寶玉出來,便喊貴叔等人出來,奶嬤嬤跟紫娟這才扶了黛玉出來,一踏進屋裡,劈麵一陣惡臭撲鼻而來,黛玉一陣作嘔,奶嬤嬤心疼的說道:“這肮臟處所那裡是女人能來的,女人有話要說,隻打發貴叔傳話就是了,何必親身過來。”
黛玉見此,墮淚說道:“寶哥哥,你還好麼。”寶玉扶著黛玉的手喜道:“能見到林mm,另有甚麼不好的。”說罷,他湊前細細看了黛玉的神采嘴裡自言道:“不過幾日不見,林mm更加清臒了。”
林黛玉擺了擺手製住嬤嬤的話,她跟著貴叔進了獄神廟的正堂,隻見堂下立著一個形銷骨立的人影,他穿了一件單衣,在這夏季裡更加顯得拱肩縮背,那人天然便是昔日的怡紅公子賈寶玉,黛玉見了,眼裡簌簌滾下淚珠,哽咽半日方纔出聲喊道:“寶玉!”
再說薛家莊上,頭場雪剛下,寶釵這日正跟寶琴,薛蟪等人在院子裡看小丫頭堆雪人頑,便聽前頭傳話來,說是安國公府上打發人送皮子來,寶琴曉得後,不懷美意的望著寶釵吃吃的笑了起來,寶釵被她笑的臉上一紅,說道:“有話說話,傻笑做甚麼!”寶琴笑道:“瞧瞧,夏季都過了一半,才送皮子來,可見情意不誠!”說罷,寶琴又喊住那回話的婆子,問道:“安國公府上好好的,怎會這會子送皮子來?打發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