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冇好氣地轉轉頭來，揚聲道：“屋裡有人嗎？”

尾音尚未消逝，門洞內傳來迴應，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清脆得有若堅冰碎玉。

天子抬眼，看到一點紅色的衣角呈現在暗中的門口，乍看去像浮在虛空中的一點未知，一點引誘。

“夠了！”天子聽著這些刀子一樣剜心的話，神采緊漲，吼怒著打斷她。

他本該殺了她。

他不能放如許一個女人在楊瓚身邊，更不能讓她影響他的兒子，天子並不是冇有發覺楊小康比來的竄改，也不難猜到這些竄改是為了誰。

因為她不該是個女人，而她恰好隻是個女人。

名為“觀”，實在不管修建款式還是本色都更像殷實人家的彆苑，兩扇黑漆大門緊閉，上頭連塊匾額都冇有，門前也冇有安設迎客的家人。

韓福伏在高頭大馬的頸間，長長的鬃毛在馬兒奔馳時揚起來，像鞭子一樣抽到在他充滿皺紋的麪皮上，韓福渾若未覺，枯乾癟小的身材紋絲不動地粘合在馬背上。

他自以為百般忍耐萬分委曲，那女子聽到耳裡卻一陣陣冒火，冷冷隧道：“你也配說‘最好的朋友’？楊恒生這一世隻做錯一件事，就是當年睿王問他誰合適繼位，他毫不躊躇地指了你！而你是如何回報他的？搶他的女人，害死他的孩子，等他好不輕易盼來一個當兒子對待的楊無端，你把她貶出京、關進牢！陛下，你就是這麼對待‘最好的朋友’！？”

但是那樣的聰明應當如同錦上添的花，或者紫檀木架子上鑲嵌的明珠，可供男人收藏把玩，而不是妄圖真的與男人一爭高低。天子不得不措置楊無端，正因為她是天下五魁，因為她年紀輕簡便已有儒學宗師氣象，因為她擅於理財、以一府之力承擔半個端朝的賦稅，因為她隱然為新黨真正的魁首。

他轉過甚去看那根還在瑟瑟顫栗的、孤伶伶的草，低聲道：“我現在所處的位置，不能再像當年那樣隨心所欲，恒生如果逼得狠了，國法不容私交……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他出事……”

“無塵，是我來了。”

天子輕車簡從奔馳出京的途中，雪落了下來。

那兩扇黑漆大門被他等閒地向內推開，轉軸保護得很好，聲音輕至不成聞。

韓福的馬倒是一匹騸過的母馬，就像他一樣，殘破但是虔誠，並冇有跟著添亂，而是緩緩放緩了腳步，一溜小跑然後停了下來。

就像普通人家的莊園那樣，門內先是一塊照壁，約莫是漢白玉，磨得光可鑒人。向右方繞過照壁，天子打眼便看到一個短短的穿堂，倒像是園子裡的格式，隻頂上覆瓦，擺佈兩邊都空著，能看到空中上枯萎的草根和沾到空中即熔化成水的細雪。

公然一提到楊瓚她便消停下來，天子苦澀地又吞嚥了一下，低聲下氣隧道：“你既然住在這裡，京裡產生的事想必瞞不過你。我……我做了對不起恒生的事，怕他跟我鬨，想請你勸勸他……”

他又挺了挺腰，雙手負在背後踱了兩步，他想著，他當年初遇梅無塵就看出她女扮男裝，楊無端卻又比她扮得更奇妙，他細細地查她，又察看很久纔敢肯定。

老寺人慢吞吞地趴上馬，天子在那邊等得不耐煩，又朝他遞了個眼色，回身毫不躊躇地伸手排闥。

那女子住了口，又收回一聲聲嘲笑，天子呼呼喘著粗氣，隻感覺她的嘲笑聲都令他毛骨悚然。不知出於甚麼心機，他扭頭去找韓福，背後卻空空如也，老寺人永久都在該消逝的時候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