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終究跑到了李穆的近前,停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手指著背麵,不住地比劃著。
迎下落日,一個頎長的青年男人正朝著這邊的方向大步地走來。落日的餘暉,將他滿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野地裡的野風,吹動著他的衣角。他的神采莊嚴,徑直而來,越走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麵前。
但是明天,連這都不成能了。
一片燭火搖擺, 將她身著道服的孤瘦身影投於牆上, 倍添淒清。
又是一年江南杏雨梨雲, 蜂蝶戀香。
“則我盼你,更要慎重考慮。我陸柬之交人,不重家世,隻看品德。但士庶有彆,有如天隔,亦是有力突破之近況,你我深陷此中,無人能夠得以超脫。至於婚姻,更是如此。非我輕視於你,但你如果真的出於一片傾慕之心,則你更該當為她多幾分考慮。她與你素昧平生,更談不上半分的互通,你可曾想過,她得知此事,會如何做想?更不消說,倘若她當真被迫嫁了你,今後能夠麵對的各種不便……”
他還了一禮,回身,持續替那烏騅刷洗著鬃毛。
劉勇是個從北方逃亡而來的孤兒,為混飯吃,做了兵卒。幾年前一場戰後,清理疆場之時,被當時還隻是個百人長的李穆從死人堆裡給揀了返來。活下來後,就一向跟著他。
父親老是牽著她的小手,眺望著一江之隔的北方,久久諦視。
這氣味,叫她又想起了當年阿誰死在了她身上的男人所留給她的最後的氣味。
“不便也就罷了!於她,倘若嫁入庶族,在旁人眼中,便是極大的熱誠。李虎賁,你即使出於一片傾慕之心,然,欲置她於何地?叫她餘下後半輩子,如何還能如疇前那般,與昔日親朋安然來往?”
她也曾一遍又一各處問本身,倘若光陰迴轉,統統能夠重來,她還會不會接管那樣的安排?
台城外的這片月下春江潮流,她也再熟諳不過。
興平十五年,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曉得了死彆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親姐弟的十五歲的堂弟高桓,在安定宗室臨川王兵變的戰事中,不幸罹難。
一個是士族後起一代中的傑出後輩,不但文采風騷,並且軍功卓著,可謂是文武全才,命世之英。
高洛神閉目。
何況,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門,發誓此生再不複嫁。
身後的羯兵越來越近,聲音隨風傳來,已是清楚可辨。
“李虎賁,你莫怪我直言至此境地。但不管於情,還是於理,我之所言,到底是否在理,你該當有所判定。”
這平生,太多她所愛的人,已經早於她拜彆了。
巍巍青山之間,聳峙著矗立的城牆。石頭城位於皇城西,長江乾,這裡長年重兵駐守,用以拱衛都城。
高洛神步出了道觀後門,獨行步至江邊,立於一塊聳岩之上,瞭望麵前這片將九州分彆了南北的浩大江麵。
他微微地頓了一頓。
但是最後,她卻還是活了下來,活到本日。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愛人的哀痛裡時,上天又無情地奪去了她的父親和母親。那一年,三吳之地生亂,亂兵圍城,母親被困,父親為救母親,二人雙雙罹難。
“我不走。你們走吧。”
她劈麵前幾個還未拜彆的道姑說道。
陸柬之開口問道。
一片江潮,迎頭打來,她閉目,縱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