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孃子半是笑半是歎,道:“男兒家有幾個是好知己的。”轉眸卻笑,“我也是白說幾句,都頭是個疼人的。”
何棲道:“本來嫂嫂家倒是通道的?”
比及了牛宅,公然守了門子,站了須麵大漢的護院,何棲掀簾看了一眼。卻見那門子懶惰倚著門,剝著甚麼細果子,偷摸又喝一口酒,見來人這挺直腰背。
牛家再不缺的就是妾了,牛二孃子風雅道:“有甚使不得。”
何棲微怔,這話可謂交淺言深,半晌後笑道:“承嫂嫂的良言。”
何棲見她熱忱,笑道:“嫂嫂相請,我豈會不來?”問道,“牛家哥哥未曾在家?”
何棲笑著點頭, 回身便上了車。沈拓一肚子的話憋在內心,眼睜睜看著油壁車載走了本身的老婆,連個衣角都冇有留下來,蔫頭搭腦回院被施翎好一頓諷刺。
阿娣不平,道:“他倒是衝著我們說的。”
阿娣因怕出錯,滿身繃得硬邦邦的,又豎著耳朵聽動靜。何棲冇聞聲門子的抱怨,她卻聽個明白。氣得瞪了眼,嘟著嘴,拉了何棲的手,又附在她耳邊,忿忿道:“娘子,這門子滿嘴不好的話,隻當我們是來打秋風的。”
牛二孃子道:“弟妹勿要見怪,我是直腸子的,有話也存不住內心。弟妹上頭冇有姑翁,下頭又冇個妯娌,過得平靜安閒,隻是,劍開兩刃,也少不得煩瑣。這年年日日操心下來,手也糙了,臉也黃了,人呀,也無趣了。”
何棲緩聲道:“家中人丁簡樸,一日看似無事,過得倒是流水普通,夙起還想天光未曾大亮,細算好長的時候,誰知未曾做得甚麼,日頭便西沉了,混渾沌沌的又是一日。”
何棲雖不太信,卻菀爾一笑:“既如此,我也不做阿誰婆婆嘴。”
牛二孃子讓她吃了一杯酒,她接過一飲而儘。告聲罪坐在新月凳調了弦,擺一個羞答答的姿勢,羞怯怯開了口。真是軟軟孺孺,靡麗銷魂,如一根線在,在心間拉過,又拉疇昔,聽得人骨頭都起酥。
她被牛家買去時, 牛家一個膀大腰圓的管事婆子,相看牲口般翻看她的手腳,又掐開她下巴看她的口牙。許是見她腳大手粗,乾慣活計的模樣,口舌素淨也不像害病,這纔將她買下送與沈家。
沈拓滿口應下, 還道:“阿圓放心, 家中的嚕囌半點不消掛在心上。”
牛二孃子不由笑起來,道:“我自從見了弟妹,內心便喜好。想著言談定和我的情意,本日再見,公然一點也不錯。”
公然,一盞茶後,一個銀紅衫,細嫩麵龐桃花腮的小娘子抱了琵琶出去,施了一禮,又喚牛二孃子姐姐,再問何棲的好。
何棲打量了她幾眼,抹得厚粉紅妝,也不知春秋多少,削肩瘦腰身量不高,想來將將花期,生得也確無過人之處,隻滿身細白有如牛乳,姿勢恭謹。
牛二孃子歎道:“我們商賈賤業,明府清貴,與他打交道,自家腿先軟了,話也說不清,聲也不敢高,就怕失了禮數。”
牛二孃子一愣,笑起來:“這是從何提及?家中年年施米糧給千桃寺,黎山觀倒不太去。也隻家翁臥床時,不知從哪聽了一耳朵,說是觀裡的羽士是個半仙,能煉靈藥,要去求一丸來增壽延年。”
車伕得過牛二孃子的叮嚀,啐了一口,回道:“你算哪個牌位的主,還要與你報備不成?怕是黃湯灌得不知東西南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