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衝俄然嘲笑道:“尋仇的來了!”沙通愣道:“甚麼尋仇?”晦明孺子不肯旁人見到他真身,白屁股一扭,便已無蹤。就見樹影婆娑之間,一人穿越密林而來,倒是一名青年,手持一隻竹笛,翠綠欲滴,橫在口前,正自吹奏。他全神灌輸,雙目微閉,似是未瞧見麵前二人。
笛聲幽幽,靜夜草黃,殘月在天,朔風勁吹。合在一處,竟構成一幅淒絕圖景,晦明孺子是元神寶貝,這點伎倆還何如不了他,微微嘲笑。沙通隻差一步便能修成嬰兒,六合之間任我縱橫,亦不甚感冒。淩衝修煉了噬魂劫法,元神比同級修士要刁悍很多,就連洞虛劍訣也自淬鍊道心,恰是心腸如鐵,聞聽笛聲,尚反擊拍相和,說道:“此人功法出自玄門正道,倒有幾分奧妙。”
淩衝精力一振,那笛聲本是婉轉玄清,但靜夜聞來,襯以塞外風沙、草原枯骨,竟令人生出一種幽閉淒絕之感,隻覺人間再無沉淪,天下亦無離身之所,恨不能了此殘生,以絕幽憤。
身外化身乃是一門極上乘神通,非金丹之上不能修煉,元嬰之體實在也算一道化身,隻不過身外化身是分出一縷神魂附著法器或是靈符等外物之上,就算毀去,也不過耗損一絲元神,不傷底子。元嬰之體倒是元神與元氣相抱而成,等如果另一種生命,如果毀去,可謂形神俱滅。二者側重分歧。
陰神一去,淩衝以陽神遙相感到,初時如身臨其境,直至萬裡以外,感到纔有幾分衰弱。待到陰神飛去數十萬裡處,隻剩一絲絲聯絡,還要感到很久,耗損元神之力。晦明孺子道:“陰神陽神本無主次之分,有肉身統領還不至於出錯。但若相隔太遠,不免各自為政,當時陰陽對峙,非要分出你死我活,哪一方勝了,皆非你之福。”
笛聲哭泣,似有無窮憤懣,夾以密林陰風,更令人猝起惶恐之感。淩衝微微嘲笑,此人身負五音七絕劍術,又夤夜以笛聲相擾,不必多問,必是為了喬淮安報仇而來。殺喬淮安之事,問心無愧,就算少陽劍派報仇,也自不懼。
當年在北冥寒峰之上,沙通初見晦明時,可還冇這般大的威壓,動機轉了幾轉,天然推測這件寶貝現在法靈一體,真正可稱一句“老祖”,與自家祖父平起平坐。雖說寶貝元靈受天賦拘束,思惟操行與凡人相異,若無仆人把持,一身神通隻能發揮六七成,但畢竟入了那等境地,長生不滅,足以令統統練氣士瞻仰。
那人就在二人身前三丈立定,竹笛離口,笛聲立止,輕歎一聲,說道:“我名喬淮清,與喬淮安是一奶同胞。本在師門當中,欲求無上大道,猝聞胞弟非命,心境不能,唯有下山劈麵向淩師弟就教。”這喬淮清周身氣機勃發,真氣沉潛靈動,兼而有之。沙通眼睛微眯,悄聲道:“謹慎些,此人是金丹真人。”
淩衝定了定神,眉心中一道玄光閃現,化為一條光影橫貫長空,一閃不見。沙通目力驚人,早看出恰是出山時那一道玄光,不知為何又被淩衝放了出去。貳心下猜疑,忍住不問。晦明孺子瞧了一眼,似笑非笑。
沙通嘲笑:“這廝道行平平,不過仗著笛子還算一件異寶,就來矯飾。他用的是少陽劍派的一套五音七絕劍,講究以音入劍,五音便是五劍……”他侃侃而談。淩衝倒是麵色詭秘,當初在京師白雲觀中,曾見一名少陽劍派弟子喬淮安,彼時喬淮安出言調侃,淩衝殺之以立威,不想本日又見一名少陽弟子,且亦是修煉這門道法。不過此人精通樂律,笛聲當中劍意躲藏頗深,比喬淮安高超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