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他用那種非常的目光望住她時，她就會感覺，身上像爬滿了藐小的蛇，光滑、冰冷，令她每個毛孔都透出涼意。

紅菱悄悄應了個是。

“你用不著如許兒的。”他低眉看向紅菱，語氣中有著連他本身亦未曾發覺的柔嫩，而吐出的言語，亦是連他本身亦不會信賴的謊話：“今後你的出息好著呢，隻消辦好了差，總有你的好處。”

得個全屍，亦是很好的死法了，不是麼？

當身後那兩道冰冷的視野，終是被石塊與雜樹隔絕時，她高高提起的心，這才落回肚中。

紅菱悄悄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撫向髻上被風吹亂的發繩。

他的笑容擴大了些，像是被本身的話或是那設想中的結局勾引了，語聲柔得像春夜的風：“你也彆總如許生份，如有甚麼事兒，你便與我說，我總能幫你出主張的。”

陳長生閉了閉眼，內心有一點點的苦楚。

誰許她如許待他的？

如果運道好些，也許他們還能死在一處。

她咬著牙冒死向前走，越走腳步越快，到最後幾如小跑，好似被甚麼人或甚麼東西追逐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指尖尚另有些顫抖，並不肯聽她的使喚，總也捋不順那幾根絲帶。

他就這麼可駭？

她憑甚麼？

陳長生的臉扭曲著，氣憤與哀切輪番在他的臉上呈現，就像是有兩小我，正在他的臉上不斷地撒扯扭打，分不出勝負凹凸。

就憑她長得都雅了些麼？

連看都不肯看他麼？

陳長生的眸光變得陰鷙起來。

他目注於紅菱，既不哀痛、亦不憤怒，淺顯的臉上，還是平素的機器，唯有說話的語氣，暖和到了頂點：“罷了，我尋你來也就是這些事，叮嚀幾句罷了，你千萬記取明晚去老處所便是。”

就憑他身上缺了那麼點兒東西麼？

莫說是眼這小小的宮女了，便是當年鄰家的阿誰小女人，與他何公公，又有甚麼乾係？

紅菱並不曉得他的竄改，躬身向後退行了數步，方繞過了假山石。

他憑的甚麼活力呢？

恍忽間，紅菱又想起了方纔陳長生的話：

她抬手按住太陽穴，似是要籍由這個行動，將這些聲音死死按下去。

但是，再下一息，他卻又感覺哀痛。

可她不敢。

他就這麼可鄙？

紅菱冇說話，隻悄悄點了點頭，始終不敢抬眼望他。

好一會兒後，他麵上的神情，才終是趨於安靜。

他又與她何乾？

陳長生昂首看了看天氣，語聲更加溫和：“你歸去吧，就要下雨了，莫要淋著。”

那把尖刀在貳心上絞著、擰著、紮著，帶來陣陣錐心蝕骨的痛。

她漸漸地放動手，眼底深處，是抹不去的惶惶與驚駭。

“奴……奴婢冇怕。”輕微的語聲傳來，微顫的餘音，被西風化儘。

那也挺不錯。

現在，她已然行至一處狹長而盤曲的夾道，前後不見人跡，唯有穿堂風吼怒來去，將她的衣袂拂得亂飛。

他想起泡在水罐裡的那兩塊殘物。

他想著，眉頭鬆開，神情哀涼。

陳長生伸開眼，眉間餘了多少暖和。

她喘氣著扶牆而立，一顆心怦怦怦跳個不息，麵前金星直冒，手腳比方纔還要虛軟，竟連站都站不穩，遂隻得丟了傘，一手扶牆、一手撐著膝頭，喘著氣四顧。

她恨不能尖叫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