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等人,眼瞅到了秋後,這一天早上敲罷晨鐘,大堂裡暖閣開放,官老爺轉屏風入坐,叫了一聲:“來呀,將死犯人龐元慶給我押上堂來。”當差的得令,去大牢中提出人犯,抹肩頭攏二背綁定了龐三爺,這根繩索綁上可就不解了,直比及人頭落地,收斂屍首的時候才氣解下來。傳聞捆過極刑犯的繩索是一寶,專門兒有人在法場等著收,拿歸去截成小段,用它來拴牲口不會驚。大老爺用羊毫蘸硃砂勾了招子,插在龐元慶的背後。兩個差人上前把人架起來,腳不粘塵往外就走。打入木籠囚車,從衙門口出來一起推至法場。當時的小西關法場隻是一片凹地,邊上有一套桌椅,那是給監斬官預備的。這一天砍的也不止龐三爺一小我,落了草的匪賊、滾了馬的強盜、作奸不法的賊人,加起來得有這麼七八位,麵朝西跪成一排。中午三刻三聲號炮響過,監斬官一聲令下開刀問斬,劊子手度量鬼頭大刀走上前去,一口黃酒噴在刀口上,一刀下去就是一顆人頭落地,頃刻間人頭滾滾,血流各處。
這一桌上的人都看得出來,此乃古連城用心為之,用心與王爺爭個高低,你還要不要腦袋了?竟敢與王爺作對,那是你惹得起的?卻誰也不敢說破,免得王爺下不來台,氛圍非常凝重,又不知找個甚麼話頭,當真是如坐鍼氈,渾身高低都難受。幸虧王爺坐了半晌便走了,世人鬆了一口氣,均是敗興而來敗興而歸。
釦子留到此處,崔老道又拿出小笸籮收錢。聽書的也都曉得,不給夠了錢他不往下說,紛繁從懷裡取出錢來,你兩個大子兒我三個大子兒往那小笸籮裡扔。看著笸籮裡又有這麼三四塊錢了,崔老道這才接著講:
最後輪到龐三爺,劊子手用一塊紅布擦了擦鬼頭刀上的血跡,走到龐三爺近前,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口稱:“兄長,我本日裡送你一程!”龐元慶昂首觀瞧,來砍他腦袋的不是彆人,恰是當月朔個頭磕在地上的結義兄弟,好的跟一小我似的李四海。
閒話休提,轉天傍晚,古連城家裡打掃得纖塵不染,門口更是張燈結綵,恭迎王爺來到廳堂之上。世人行過禮,古連城說:“王爺,明天您能賞光到家裡來,舍間蓬蓽生輝,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現在這氣候不涼不熱正舒暢,小人的後園不能與王府比擬,卻也很有幾分景色,小人已經置下酒菜,想請王爺和各位大人喝酒弄月,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天津衛上高低下無人不知,這二位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結拜兄弟,現在龐元慶卻要死在李四海的刀下。龐三爺是養尊處優的大財主,比不了殺人越貨的強盜,想跟李四海說話也開不了口,人到這時候已經嚇蒙了,隻是流下兩行淚水。李四海湊在龐元慶耳邊說:“兄長如若信得過我,可將我這一句牢記於心――稍後我在你背後猛擊一掌,連喊三次龐元慶,兄長千萬得承諾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