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和蕭峰對望一眼,直到現在,他父子方知這個假傳訊息、教唆生禍之人竟是慕容博。蕭峰心想:“當年雁門關外的慘事,雖是玄慈方丈帶頭所為,但他是少林寺方丈,體貼大宋江山和本寺文籍,傾力以赴,原為義不容辭。其後發覺錯失,便極力補過。真正的大惡人,實為慕容博而不是玄慈”。
他見葉二孃扶著虛竹,正一步步走遠,當即喝住,說道:“跟你生下這孩子的是誰,你如不說,我可要說出來了。我在少林寺旁隱伏多年,每晚入寺,什麽事能逃得過我的眼去?你們在紫雲洞中相會,他叫喬婆婆來給你接生,各種事情,要我一五一十地當眾說出來麽”?
玄慈緩緩說話,聲音仍安祥平靜,一如平時:“蕭老施主,你和公子分離三十餘年,不得相見,卻早知他武功精進,申明鵲起,是一等一的豪傑豪傑,心下自必安撫。我和我兒日日相見,卻隻道他為強梁擄去,存亡不知,反而日夜為此懸心”。
玄慈道:“那柯施主家財大富,行事向來謹慎謹慎。嗯,你招兵買馬,積財貯糧,看中了柯施主的產業,想將他收為己用,要他接奉慕容家的‘燕’字令旗。柯施主不允,說不定還想稟報官府。”
玄慈臉有悲憫之色,說道:“我玄悲師弟曾奉我之命,到姑蘇來向你叨教此事,想來他言語當中獲咎了你,他又在貴府見到了多少蛛絲馬跡,猜到了你造反的企圖,是以你要殺他滅口”。慕容博嘿嘿一笑,並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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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慈緩緩點頭,向蕭遠山道:“蕭老施主,雁門關外一役,老衲鑄成大錯。眾家兄弟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曾束手坦胸,自行就死,想讓公子殺了我為母親報仇,但公子心腸仁善,不殺老衲,讓老衲活到本日。老衲本日再死,實在已經晚了”。俄然提大聲音,說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當日你假傳訊息,說道契丹軍人要大肆來少林寺篡奪武學文籍,乃至變成各種大錯,你可也曾有絲豪慚愧於心嗎”?
此言一出,群僧和眾豪傑齊聲大嘩。大家麵上神采之驚奇、惶恐、鄙夷、氣憤、驚駭、憐憫,形形色色,實難描述。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無不欽仰,誰能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來?過了好半天,騷動聲才垂垂停歇。
玄慈道:“慕容老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夙來恭敬你的為人。那日你向我奉告此事,老衲自是堅信不疑。其後誤傷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見你不到了。後來聽到你因病歸天了,老衲好生痛悼,一向隻道你當時和老衲普通,也是誤信人言,變成偶然的錯失,心中慚愧,乃至英年早逝,哪曉得……唉”!他這一聲長歎,實包含了無窮的懊悔和責備。
那灰衣僧一聲長笑,站起家來,說道:“方丈大師,你目光好短長,竟然將我認了出來”。伸手扯上麵幕,暴露一張神清目秀、白眉長垂的麵龐。
玄慈緩緩點頭,歎了口氣,說道:“明白彆人輕易,明白本身甚難。克敵不易,降服本身心中貪嗔癡三毒大敵,更加艱钜非常”。
群雄先聽蕭遠山說道虛竹之父乃是個“有道高僧”,現在又聽葉二孃說他武林中名譽甚隆,職位甚高,幾件事一拚集,莫非此人竟是少林寺中一名輩分甚高的和尚?大家目光不免便向少林寺一乾白須飄飄的老衲射了疇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