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排闥進屋,穀嘗新忙打了火摺子照亮,隻見碎鍋爛碗扔了一地,傢什安排也都砸得爛了,東倒西歪。常思豪俯身撿起一物,是個小小靈牌,上麵寫著程家曆代先人之靈位。他扶正了一張桌子,恭恭敬敬地將靈牌放在上麵,跪倒叩首:“程大人,常思豪有負所托……”想啟程允鋒臨死景象,聲音哽咽,難以再說下去。
穀嘗新心想:“蒼水瀾位居百劍盟元部十劍客之首,等閒之事毫不等閒出動,冇想到他帶了這麼多軍人潛入太原城中,我秦家竟然不知,莫非百劍盟有甚麼圖謀?”
隻見院中數十名軍人圍定一人,軍人們手中劍光環繞,在月色下幻作奇特的烏黑浪線,綿軟而又輕柔地向前鞭策,集合在一點,彷彿四周八方的波浪在拍打一塊礁石。另有一人,身著黑衣,寬袍大袖,白髮如雪,超脫橫飛,端坐殿側簷下,琴橫膝上,正自彈奏,琴音如夢如織,柔緩輕越,暢若流水,那些軍人們的劍光與這琴音相合,彷彿弦木當中流出的汩汩清泉。陣中被圍之人,一襲藍衫,手中一柄極長軟劍吞吐不定,偶爾碰上眾軍人們的劍光,便叮叮作響,泛出水樣微藍。
荊零雨看他神采,已經猜到他的心機,斜眼笑道:“你放心,他也是來抓我表哥的,可跟你們秦家冇甚麼乾係。”穀嘗新驚問:“那陣中的藍劍少年便是東方大劍之子?”荊零雨笑道:“是啊,我哥哥深得姑夫的真傳,不然百劍盟要抓甚麼人,又怎會動用獲得蒼大哥的七音雲水陣?盟中俠客劍手有的是,隨便派幾個出去就完了。”
常思豪並不瞧她,還是望著陣中景象,道:“我看他出不來了。”
常思豪手到封條邊上,深思:我前日府中宴上才悟得本身凡事以大局為重,不能意氣用事的事理,這封條貼著便是,惹官府這費事乾甚麼?連穀嘗新如許的粗暴男人都能細心留意,我還是經曆太淺,考慮欠周了。但轉念想到程大人及其家人的遭受,不由得鼻中哼了一聲,心想我連個封條都不敢扯,這輩子還活個甚麼勁?官府害得程大人家破人亡,不去把他們衙門砸爛就便宜了!當下喀哧喀哧將封條撕了,排闥進院。
“馮保?”荊零雨叨唸了兩句,道:“我彷彿聽爹爹說過此人,說他貪財好貨,大肆索賄,做了很多乾與內政之事。”常思豪鬆開穀嘗新,雙拳握緊,心想有朝一日,定要手刃此獠,以祭程大人在天之靈,又想道:“穀嘗新緣何早不說是東廠所為?哼,這混蛋怕我要藉助秦家之力救程大人的公子,秦家權勢雖也不小,卻也惹不起東廠這大費事。嘿嘿,你們怕,我姓常的何怕之有?”瞪他一眼,也不吭聲,暗忖此次出來他帶八名衛士,說是庇護,安知不是為看管我?秦府中人對我都是大要恭敬,內心難以測度,今後還要多加謹慎。
正對門三間正房是磚木佈局,窗紙皆破,粉壁寂然,非常殘舊。門框上貼著春聯,寫的是戴天履地並稱才,七尺偉然,須作幾分奇蹟;往古來今中有我,百年易耳,當思千載姓名。紙己退色,筆跡倒也清楚。左邊是個草棚,邊上豎著些耕具,右邊窗下不遠,是一盤石磨。常思豪心下淒然,曉得程夫人便是撞死於此了。眾軍人牽馬在外等待,穀嘗新和荊零雨都跟進院來,荊零雨四周瞧著,道:“本來程大人的家如此敗落,看來公然是為官廉潔,隻是批示僉事這個官可也不算小了,家中怎會這個模樣?未免過分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