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般不知站了多少時候,俄然濤聲中“嘎”地一響,驚心徹骨,,是水鴨尋岸的叫聲,他聽在耳中,心底突地被勾收回一念來,頓時如湯潑雪,隻覺滿心滿穀都澄瞭然。
他手握藥瓶站在那邊,胸中俄然酸酸膩膩、膩膩酸酸地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彷彿這內心的血都垂垂凝住,迷實了心竅,定成一坨稠紅醬密的山查糕,實實地,沉沉地,就著荊零雨的話揣摩,想此生便是長生,當代便為永久,日月二鼠穿越,五欲勾纏織夢,流年似水,良朋無覓,縱有知己知心,思在一處、想在一起,畢竟你也合不成我,我也代不得你,至於學那賢人之言、看那先賢筆墨,即使心領神照,當下胸中之情,一定是他昔日之意,似這般,家國原也是山間自枯榮的草木,奇蹟更似麵前永翻覆的潮腥,立個弘願為天下人謀福,卻不知天下人休咎本是自招自取,發個大願讓百姓得度,卻不知哪廂天國、哪廂天國,明月太虛同一照,天意從來難問高,隻怕天賦下憂亦不過越俎作杞,隻因人自發得是,纔有了治平修齊,既都是一場緣灰聚散,那又何必家國、何必名利、何必情愛、何必知己,依這話想去,那不但朱情、江晚、沈綠是癡、遊老、燕老是癡,就連看得開、捨得下的長孫笑遲也是癡,倒不如就跟了這尼姑去,,但是又能到哪兒去,心中有一念在,便是永無寧日無結局,這一世為誰生、為誰死,為誰來、又為誰去,隻看有人明月滿懷如冰雪,有人山川入目淚沾衣,有人拍欄慢把吳鉤賞,有人浩歌更遣魚龍戲,說甚麼春夢去後了無痕,何如無夢無我空寂寂,說道是芳草無情夕陽外,誰又知芳草有情更萋萋,大家自發胸中裝下千千萬,到頭來又有誰真正做好了本身,思天下真該同我共一哭,哭這花兒枉紅竹枉綠、山枉高來水枉低,聰明的枉聰明,聰明的也枉聰明。
瞧著她那目中空空的模樣,方枕諾也收回了一聲苦笑:“是啊……就算是化作兩顆琉璃珠,相互通透清楚,此卻仍然是此,彼也仍然是彼,就算十足都打碎了攪在一起,此的碎渣也仍然是此的碎渣,彼的碎渣也仍然是彼的碎渣,隻不過此化作了一千一萬個此,彼也化作了一千一萬個彼,這又有甚麼體例,”
“等等,”方枕諾喊這一聲要往前追,卻被碧雲僧扯住,待接了藥追出院外時,灘頭白沙銀暗,竹影搖橫,荊零雨早無蹤跡。
荊零雨驀地側目:“誰說我要人幫,真是江山易改,賦性難移,”
方枕諾笑道:“咦,連我內心所想你都曉得,看來升坐佛母之位,果能讓人大得神通,”
荊零雨道:“栽過來的贓不在手裡,捉賊的結果就打了扣頭,撤除這層考慮,你放我們走的另一個啟事,大抵是沒想到東廠做事會這麼絕,”
後來方枕諾出山曉得這事,便假說一來免其顧慮,二來與之切近乾係,對將來拉動常思豪有所幫忙,以此為由,讓姬野平得閒疇昔探視,實則是但願阿遙在他這偶然人麵前落空戒意,能套出些有效的資訊,不料姬野平一來二去,倒和阿遙熟絡起來,不但沒問出新奇東西,倒把聚豪閣上高低下的事和她說了很多,閣中原沒甚麼女人,以往水顏香在的時候,即使說話辦事有些過甚處,大夥也都能容讓三分,唯獨姬野平和她相互看不紮眼,鬨過很多衝突,這令大夥產生了一種“姬野平並非迷戀女色之輩”的感受,但是有了這位阿遙以後,他愈去愈勤,引得大夥兒不免都產生遐想,擔憂他走上長孫笑遲的老路,方枕諾也自發有些失策,是以在將計謀重心向廬山鄱陽湖一帶轉移之時,藉口說將來開戰不平安,便把阿遙留在了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