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聽了俱都沉默，各有所思。

郭書繁華擱筷、左手攏衣蹲身雪中，膝頭一高一低，身如碑直，彷彿一個經心極力服侍著主子的仆人，小臂輕轉，亮起掌心笑道：“請，”

東廠惡名昭著，郭書繁華如此說話，明顯有著另一層的含義。

秦絕響自聽常思豪說出“督公”二字，一顆心便繃起來頂住了喉嚨，眼睛骨碌碌四周掃望，院中悄悄無聲，本身北上所帶人馬固然未幾，但每到一處，四周要道都要佈下哨探，窺伺範圍遠達十裡，身邊保護都是精挑細選，絕無能夠被人潛入而不收回一點警示之理，莫非他們都被東廠的人處理了，眼睛轉到陳勝一臉上，著力瞪了一瞪，內心暗罵：“你他媽老廢料，剛纔巡查一圈巡出甚麼來了，”

郭書繁華淺笑道：“秦少主公然好魄力，這些魄力擱在長江大湖操舟弄船，想必是綽綽不足，可如果放之海內，麵對真正的大風大浪，怕還是不敷呢，”

曾仕權用眼神向水上浮盤一領：“幾位，肉要趁熱纔好吃呢，”

秦絕響已經聽出些門道，臉上出現笑意：“路這麼難走，另有這麼多人在走，必然有它的事理，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人的處所纔有買賣，我是個買賣人，最喜好湊熱烈，也最驚駭有人擋財路，這一點倒與督公所言非常相合，”

池中波流是由中間向外，木盤在水流動員下應當隻能方向岸邊，現在竟然走出弧線，並且速率不快，緩緩如推，杯中滴酒不灑，明顯是帶有極高超的暗勁。

跟著話音，打前院牆邊轉過一小我來，一張白臉笑得細皺成花，恰是曾仕權。

郭書繁華食指橫抵鼻下，肩頭悄悄聳動，微忍笑意：“陳二總管還怕我在肉裡下毒麼，看來江湖險惡，每日提心吊膽，活得可不輕易，”說著探筷子夾了一小片肉放在口中，緩緩嚼咽，斂目點頭：“嗯，這乳豬應是二十六七天的，過了滿月，便不似這般滑嫩了，”側過甚去道：“小權，把我們帶的東西也拿出來吧，”

常思豪和陳馬二人都礙於禮數，強自忍抑，隻微微皺眉，秦絕響卻忍不住捏了鼻子，悶聲悶氣隧道：“這不是臭豆腐，督公也太煞風景了罷，”

郭書繁華笑道：“人活著，需求的東西，老是想儘量地去抓住，且要抓得儘量悠長，為的不過是‘放心’二字，繁華也未能免俗，實在，隻如果能抓在手裡的東西，也總有一天要離人而去的，誰又能留護得住呢，事理誰都能懂，但是看得破時熬不過，也是無可何如得很，”

常思豪目光移開，淡然道：“督公大權在手，到那裡都吃得開，天然吃甚麼表情都好，”

郭書繁華很快擺好一碟，斟滿杯中酒，將木盤放在水麵，使手悄悄一拂，木盤在池中畫了個弧，避開中間滾滾冒泡的泉眼，漂向常思豪。

“喲，那麼中間倒是個一往無前的人了，”曾仕權嘴角挑起，頭眼向中間偏斜：“督公，我們京師道上，看來又要堵得水泄不通了呢，”

郭書繁華將手中竹簽打橫，打量著，點頭悄悄一歎，道：“千歲不知，繁華也是從苦日過來的人，豈不曉得這一食一飯，都來之不易，現在這世道民氣不古，手裡縱端著金碗銀碗，也是朝不保夕，說不定哪天，這手裡的筷子、盤裡的肉就被人搶了去，偶爾有一次能夠安溫馨靜、快歡愉樂地吃頓飯，已經是天大的豪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