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纖長潤白的手在琵琶頸上移滑，嗬癢逗趣般悄悄揉弄著。

，，痛苦到頭，如此罷了，有甚麼了不起，餬口本來就是一種遲緩的閹割，來得狠惡一些，反而有著彆樣的刺激。

那些本身未曾見過的紅夷人，載著火炮來到大明，就像是天外來客，但是他們究竟來自那裡，他們的故鄉，能夠連鄭和當年都未曾到過，那麼他們的帆海技術，隻怕比造火器的才氣隻強不弱，這天下會有多大，海的那頭究竟另有甚麼，他們能夠帶來貿易與技術，也能夠帶來戰役和災害，正如郭書繁華所說的，國人對此卻毫無知覺，仍以天朝自誇，在自造的夢裡沉迷著。

當時，兩人韻合的行動，像一首無聲的琴歌，現在，這琴歌有了實感，響在耳畔，像山溪流去化作雨後的風，柔純爽淨，更勝疇前。

聽到神馳處，固然明知那並非秦自吟的琴聲，他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眼。

“你錯了，你的設法沒成心義，”“不要傻了，你對峙的，彆人也曾對峙過，現在卻早已放棄，”“汗青隻是寫在紙上的字，有人能寫，就有人能塗去，遺憾的是，定稿的權力在我們手裡，”“好好想一想吧，先人對你的評價，既不會是好，也不會是壞，因為除現在麵對的痛苦，你是不存在的，你為甚麼而接受，又是為甚麼在對峙，”“你不感覺心中的東西很子虛嗎，特彆是麵對痛苦的時候，想一想，再想一想，究竟甚麼是實在的……”

琵琶聲中，常思豪闔目平躺在床，溫馨得像一具屍身。

內心的痛還在，身上的痛卻沒了，這感受彷彿叛變，像本身弄丟了本身。

常思豪腦中又是一陣迷眩。

，，莫非世上真有琵琶精，莫非樂器也有生命，竟然能在人的手底還魂。

倘若方枕諾是至心來投，那麼他遭到督公的禮遇，希冀獲得了滿足，原不該有這類掙紮纔是。

一陣風撲過來，像給挑食孩子塞肉吃似地，將一股腥腐的氣味拍進他的鼻孔，程連安神采大苦，一陣嘔意又翻上來，卻俄然認識到：那空地前麵的樹林，非常熟諳。

刀子很快，用極力量割下去，隨之而來的竟是一陣近似快感的清冷，像是小時候夏夜裡，媽媽用大木盆給洗的阿誰滑溜的澡，洗完套上肚兜站在月光底下，小風從腿間輕巧地劃過，彷彿本身變成了姐姐，跟著，夏夜的夢突然分裂了，一道炸雷從兩腿之間劈上來，像要把每一寸骨頭都劈開，把每一寸皮膚都撕碎，他用力彎下生硬的脖子，看著本身的血和尿像水囊被波折刮破般，嘩啦啦在兩條抽顫小腿間滴下來，心底有一種猙獰的高傲和無可挽回的絕望同時升起。

痛苦先是突如其來，然後連綿持續，不竭的刑求，就是不竭製造這類起伏，在安閒與痛苦間構成對比，促令人做出挑選，但是如果受刑者意誌固執，折磨久了，不但不能見效，反而還加強耐受才氣，乃至，，會讓人愛上這感受。

在榻上，他屏息靜聽郭書繁華如何安撫火黎孤溫、款接索南嘉措、懷柔威壓眾明妃使三教立約，神思漸轉了了，繼而又聽他如何梳理曾仕權、點逗程連安、小試方枕諾，彷彿小孩子半夜醒來聽到父母的說話，有種嚴峻的快感，但是一起聽下來，心中卻越聽越亂、越想越多。

痛苦成了他確認本身存在的體例，並且就此產生了一個推論：犯人也是在用痛苦確認著本身，這確認中不但僅針對生命，還包含胡想、包含對峙、包含以為本身會在後代獲得某種正名、某種承認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