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淮嘍!”
每艘漕船上都掛著數盞大風燈,運兵也是點起了燈籠,火把,往船舷下方探去。
楚大江苦笑道:“九合算好了,可實際也從冇給足過,官吏腐敗時,拿個六七成績不錯了,常日剝削不敷五成。你們看看我部下的運兵,各個麵有饑色,若不販點土宜,如何度日。”
這一夜風雨如晦,林延潮睡至半夜。卻聞聲內裡的雨聲中混有雜聲。
火線的船犁出一道道濁浪,在驟雨中,前船上運兵舞著火把,向後喊道:“過淮嘍!”
山有山脊,河有河脊。
楚大江看著擁堵的姑蘇關市道:“我們船離水次倉後,原可支三石行糧,後行糧減為兩石七鬥,勻下來一日不過九合。”
林延潮半夜到達淮安,在船埠上便可遙遙瞥見城裡的漕運總督府,其地點燈火光輝,照得半壁天空都是透明。
漕船抵至淮安,需先至漕院投文鞠問,方能過淮。可想而至漕運總督府現在必是人隱士海。
火線漕船上運兵的呼聲,透過了狠惡的風雨,一道道的傳入耳中。
林延潮隨漕船入閘,船行過涵洞,先測量是非,分歧的不給你過。
水不能往高處流,但為了運河道通,就必須山東這一段構築河閘,另有構築引水放水的水櫃陡門。
這一段水路雖冇有蘇楊段好走,但還算順暢,林延潮在船讀書,隻要楚大江他們下船沿途采買時,偶爾下船逛逛。
因為有前車之鑒,整船上的運兵都是忐忑不安,恐怕朝廷又強令他們過河。
林延潮三人聽了也是默不出聲。
幾千艘漕船集合於閘關,順次籌辦過河。
要曉得運河的南北兩端陣勢較低,唯山東這一段較高。
大風夾著大雨吹打而來,風燈被吹得亂晃,火把上的火光也是被扯得忽明忽暗的。
眼下南邊泛洪,山東卻雨水不豐。守河閘官惜水如金,目睹船至卻不叫放閘。
林延潮身邊的楚大江扯著嗓子,振臂喊道:“留意舵!過淮嘍!”
當下林延潮披上衣服,心道莫非要趕漕期,連雨夜也要嗎?林延潮走到船艙外,但見幾百艘漕船果然已是起篙。
山東地界較不好走,這裡是河脊地點。
鑒於此,張居正於萬曆六年用治水名臣潘季馴為河道總督,兼理漕務。
夜幕當中,大雨如織,桃花汛時肆掠的淮水江麵已是安靜了很多。
至於起居處所也是非常溫馨,這本是楚大江本身的船艙讓給林延潮三人,本身與綱司擠在一艙裡。林延潮算是完整鳩占鵲巢了。
過了淮安後,漕船持續沿運河北行。
幾千艘停靠在淮安的民船,漕船。自是由漕船先過,朝廷有公文,糧運流行,運舟過儘,次則貢舟,官舟次之,民舟又次之。
不過眼下正逢桃花汛,不管是築壩,還是漕運都受影響,停了下來。潘季馴現在必是心急如焚。
半晌疾風疇昔,十幾裡的黃淮水都已被照亮,連天上的星月也是黯然失容。
漕船到了淮安,上麵路就難行了。因為黃河奪淮入海,下流往年一向是眾多成災。
漕船挨次還在貢舟,官舟之上。如果林延潮北去乘坐民船。不知要比及猴年馬月。
但對行船的運兵而言船大反而輕易停頓,故而三艘遮洋船都不敢滿載。
要曉得,漕期是一刻也誤不得的。
不過也不敢給太淺,萬一船停頓在閘道裡,閘官就吃不了兜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