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軍還是馬隊？”樂毅的笑容耐人尋味。

“劍士了局——將佐擺列——”

這半晌之間，一個熟諳的身影已經跟著宮門將軍進入了嬴稷的視野：除了頭上的帥盔換成了特使的一頂不敷六寸的藍玉冠，還是那一領暗紅色的大氅，軟甲戰靴，步態勁健蕭灑。噢！髯毛留起來了，絡腮長鬚，臉上烏黑，比當年更多了幾分威猛。好！更有氣度了。在這閃念之間，嬴稷已經從廊柱下快步走下六級門路迎了過來。

“少於十萬，不帶糧草，又當如何？”

“不須了。”樂毅點頭一笑，“國事入秦，兄弟未奉王命，不宜私動。我隻問你，攻齊雄師，兄弟可否為帥？”

書吏寂然拱手道：“原是亞卿知先生風雅之士，恐先生閒坐無趣，是以請先生進得書房消磨。先生但自坐，我來煮茶。”

桃林高處所圓三百餘裡，橫亙在華山（西）、函穀關（東）與崤山（南）、少梁（北）之間的龐大四方地帶。桃林高地的南部峽穀直通函穀關，是千百年獨一的出秦險關大道。說它獨一，是說隻要這條如函大峽穀可通行車馬軍旅。也就是說，它是雄師出入秦國的獨一通道，而不是說單人獨馬也唯此一途。在這桃林高地的北部，有一條不大的河道叫潼水，沿著潼水河穀有商旅小道直通大河，過得大河，是河內的蒲阪，比東出函穀關近了數百裡。三百多年後，這條河穀小道成了與函穀關並行的大道，因而有了東漢的潼關。滄海桑田，潼關垂垂成了首要通道，函穀關便在光陰中垂垂淡出了。這是後話。

“好！”樂毅拍案而起，“先生有此弘願，樂毅自當大力幫助。我這便進宮稟報燕王，先生且在這裡消磨一時。”

如月之恒 如日之升

“有妻如此，大將軍之福也！”樂毅歎羨一句，實在是怦然心動。

這是一進極是清幽的小天井：北麵正屋，兩側配房，南麵一道高大的影壁，天然構成了一方天井；天井小院中，一片青竹蓬興旺勃；通向掉隊的走廊都從兩邊配房後繞過，進入後園與跨院、廚屋等處的仆大家等，對這裡完整冇有滋擾，清幽中帶著隱蔽。魯仲連夙來喜好獨居小天井，對孟嘗君那流派繁複的門客院更是熟諳，恍忽之間，感覺這座小天井直是套在千門萬戶當中的一個隱士寓所，不由一聲讚歎：“簡、密、靜，好地點也！”及至巡睃再做打量，油然生出佩服之心來。

“好！不嚕囌了。”魏冄大手一揮，“秦無虛言。燕國與將軍，對秦國有救君之義，立王之恩。秦國出兵五萬，自帶糧草，不求齊國一城一地，亞卿覺得如何？”

“齊國人。”城門吏一接過這方極是精美的照身，看都冇看先說了一句，然後看一眼照身，再看了一眼麵前這個偉岸的男人，“魯，仲，連？”魯仲連淡淡地點頭一笑，拿出一隻銅刀極其天然地塞到城門吏衣衿的小袋裡。這銅刀是百餘年前齊國的一種老式刀幣，傳播至今極是貴重，時人稱為“老齊金刀”。對於一個城門吏，即使小財不竭，這老齊金刀也是極其奇怪的金貴物事。

樂毅要走的，便是這潼水河穀。

“大將軍引經據典，樂毅安敢怠慢？”

齊湣王將這觀兵校武看作鼓勵朝野的端莊大事，平常光陰也常聚來朝臣旁觀評點。即使冇有下書，某個大臣偶爾進宮撞上，也會被召來陪觀。但是，令朝臣們大大頭疼的是，誰陪觀兵，誰就得在最後的獎懲時候代王擬書。多有大臣對這類因一場比武定生殺的做法不覺得然，若恰好遇被騙場斬首超卓將領，樸嚴峻臣要力諫赦免，常常便被齊湣王當場貶黜，若遇王顏大怒之際，立時是殺身之禍。十幾年下來，在這觀兵校武場殺掉的將領大臣已達百餘人之眾。光陰一長，陪王觀武成了大臣們最是提心吊膽的差事，等閒大臣誰也不想在北苑晉見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