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烽火升起的時候，站在崤山最岑嶺瞭望的白起當即回身命令：“傳令中軍主力，當即向崤山北口隱蔽出動，集結待命。”說罷看著烽火思忖半晌，回身倉促下山，剛到半山腰，中軍司馬飛步上山道：“稟報左更：楚齊雄師二十萬，進入武關東南丹水河穀，山甲所部已經接戰！”白起沉聲道：“傳令蒙驁將軍，中軍分出步兵兩萬，卡住楚軍後路。”中軍司馬明顯猶疑擔憂，沉吟道：“如此一來，中軍隻剩八萬鐵騎，齊國主力但是二十萬雄師，打擊之力能夠減緩。”白起嘲笑道：“我原不想吃掉楚軍，可一有變數，放走他暴殄天物。這個變數，你看不出來？”中軍司馬恍然笑道：“左更是說，齊軍滅宋？”白起目光一閃，也不說話徑直下山了。

“我看，就白起！”宣太後倏忽一臉寂然，“自先王暴逝，白起的作為、本領、軍中名譽，誰都明白。我看是個大大的將才，不過是年青了一些，不到三十歲。可孝公即位多大？二十一歲。商君入秦多大？二十二三歲。蘇秦張儀出山多大？也是二十六七歲。秦國要後浪推前浪，便要靠這些英年大才。不管是你魏冄，還是樗裡疾，都可為將，也能夠戰而勝之。但是，秦國就還是有相無將，瘸腿。若教白起獨當大任，一旦大勝，便有了一個最年青的大將，秦國也就渾全了！不是麼？”

朝霞將落時分，荊梅將整治好的飯菜一樣樣端了出來，幾個大陶盆擺滿了石案：一大盆羊腿拆骨肉，一大盆豆飯藿羹，一大盆秋葵蒸餅，一大盆卵蒜拌苦菜，一大盆粟米飯糰，盆盆堆尖，白生生綠瑩瑩黃燦燦熱騰騰香噴噴滿滿擺了一大案，都是老秦人最上口的家常飯食。羊腿拆骨肉不消說了，加生薑、山蔥燉得七八成熟，剝離骨頭還帶著些許血絲，中間放一盤鹽末兒用來蘸肉，是秦人名揚天下的主菜之一。豆飯藿羹，則是在豆瓣粥中插手豆苗嫩葉（藿菜）混煮成碧綠的豆瓣粥。秦人耐久有半農半牧傳統，素喜乾食，大凡乾肉乾餅之類皆是其主食。這類菜飯混煮成湯糊的吃法，本是韓國山民的家常風俗。張儀曾對韓惠王說：“韓地險惡，民多山居，五穀所生，非麥而豆。民之所食，大略豆飯藿羹。一歲不收，民不厭荊布。”厥後，這類吃法也傳入了秦國山野，常有山民將嫩豆苗摘下陰乾，專門在秋收以後做豆飯藿羹。因而，這豆飯藿羹也成了秦國山野百姓冬春兩季最家常的碗中物事。那秋葵蒸餅，是將落霜後摘下的葵葉撕碎，連同菜汁一起和入舂好的豆麪或麥子麵，成糊狀攤入竹籠蒸出，鮮綠勁軟，上口之極。秋葵蒸餅之要，在於所采葵葉須在落霜落露以後。時人諺雲：“觸露不掐葵，日中不剪韭。”便是說不能在霜霧露水之時采摘秋葵。荊梅午後在園中掐葵，自是合法其所了。那粟米飯糰，是將粟（穀子）舂光成黃米（小米），蒸成的黃米飯糰，金光燦燦米香四溢。苦菜倒是田中的一種肥厚野草嫩苗，貧寒鮮嫩，開水中一焯，加小蒜山醋拌之，便是爽口涼菜一味。

蒙驁憋住了暢懷大笑，一拍胸脯：“鳥！打他個亂仗，殺人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