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一頓,伍秉鑒語氣有些和緩的道:“摺子你也看了,為甚麼福建、浙江、江蘇各海口,加起來出銀纔不過一千萬?而廣州、天津一個出銀三千萬,一個出銀兩千萬?因為廣州是天子,天津是滿蒙親貴……。”
“又是朱成烈。”伍秉鑒輕聲嘀咕了一句,才道:“念。”
“待洋人如上賓?”伍秉鑒有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仰著臉默了會神,他高聳的道:“你是說大清和英吉利會有一戰?”
“廣州煙.片私運,不是甚麼奧妙,可說是朝野皆知。”伍秉鑒的聲音乾枯的有些刺耳,“之前朝廷禁菸,前來廣州的欽差皆是雷聲大雨點小,收了賄賂,逛逛過場就歸去交差,曉得為甚麼嗎?
現在還是天朝上國,過兩年可就是半殖民地了,易滿足笑了笑,道:“朝廷現在不善待洋人,焉知今後不會待洋人如上賓?
不是那些官員膽小包天,也不是他們不想禁菸,而是投鼠忌器!因為粵海關、十三行是天子南庫,是天子的私家荷包!那些官員很清楚,在廣州當真禁菸,不會有甚麼好了局。”
“五六百萬兩。”易滿足苦笑著道:“即便是這般外流,不出數年,大清也將呈現銀荒,朝廷焉能不急?”說著,他屈指輕彈了彈邸報,道:“朱大人這份摺子,不過是探探風向罷了,長輩竊覺得,起碼還的醞釀大半年或是一年,朝廷纔會達成共鳴,大肆禁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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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滿足細讀了一遍邸報上的那篇《銀價高貴流弊日深請敕查辦折》,實在是不細讀不可,一則是繁體字,二則是白話文,細細看完,他不由的暗覺奇特,這麼早就有反應了?可朝廷禁菸清楚是來歲的事情,略一揣摩,他放下邸報,道:“一歲流出白銀六千萬兩,是否過分危言聳聽了?”
伍秉鑒斯條慢理的道:“朝中權貴無不以天朝上國自居,孤陋寡聞,夜郎高傲,何曾將洋人放在眼裡?豈會因洋人蔘股而對影響東南數省的報紙聽任不管?”
頓了頓,他才哂笑道:“當然,也不解除朝廷目光短淺,防民甚於防川嘛,以是,長輩才籌算決計安排兩個美國販子入股。”
易滿足、伍長青兩人冇有走伍家正門,而是坐船沿著水道直接進參軍家後花圃,登岸後前行不遠,便是延輝樓,有伍長青陪著,天然不必通報等待,兩人徑直就進了廳堂。
伍長青看了看伍秉鑒,又看了看易滿足,內心非常愁悶,他發明底子就跟不上兩人的思惟節拍,不是在扯報紙嗎?阿爺怎的扯到大清和英吉利開戰去了?而易滿足更離譜,會不會開戰,也不說,竟然扯到東印度公司頭上去了,都停業開張好幾年了,有甚麼好揣摩的?
見兩人語氣有些僵,剛好水也沸了,伍長青從速的沏好茶端了上來,為二人各自斟了一小盅茶,三十年陳的大紅袍實在是不凡,湯色橙黃敞亮,香氣芬芳如蘭。
老管事翻開邸報朗聲讀道:“洋菸一物,貽害尤多……其害之大者,莫過於白銀流失,東南海口,運銀出洋,運煙入口…….。
伍秉鑒乾巴巴的道:“朝廷官員不懂經濟,又一慣誇大其詞,他們列出的數據豈能信賴?一年流出六千萬兩,虧的他們敢說,這般流法,銀價還不漲上天去?
聽的這話,易滿足放下茶盅,道:“報紙本就是為製造言論,指導言論而生,有影響東南半壁之報紙,實乃朝廷之福,稍有見地者,皆會考慮如何掌控監督報紙,而不是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