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聽著響動站起家，靜肅立在桌前，恭候她要道歉的那位殿下。

他出去時，穿戴天青色太子常服，玉冠溫華光潤，袍底滾銀鑲邊。江山滿袖，日月在肩。

皇後劉娥跟他們家多少還算是端莊親戚。他們舒宜的婆家姑母正巧是劉娥的孃家嫂子！從這層算，劉娥也不會對自家姻親下狠手。

十一月廿日，又是一個朝會日。這一日風雜寒霜，一大早老天爺就陰沉沉拉著個神采，活似被人欠了百八十萬貫錢。汴河上夙起的腳伕們繁忙馳驅，撥出的白氣如升騰霧意。東華門禦道兩旁的花樹被吹禿了枝椏，“嘎嘎”作響不幸兮兮，連它黃澄澄的枯葉也“撲簌簌”落在待漏院外的小攤上，惡作劇般粉飾了人家商販的酥蜜食和香糖果子。

糕點吃到一半，舒窈傾身撣撣裙上的碎屑，手還冇放下，就聽廊下一陣跑動聲，緊接著門口傳來問禮聲：“給太子殿下存候。”

到暖閣，桌案上早已擺好一碟碟時新花果、香酥蜜食。連舒窈愛吃的離刀紫蘇糕亦在其列。

趙禎驚奇看她，脫口問道：“你如何曉得？”

明顯一個小人兒，記性倒是安穩，靈怪心機一點兒也不輸人。

這兩年，官家怠政。朝臣摺子隻要不甚首要，都由劉皇後代天批閱。郭家請罪摺子底子不會被呈報禦前。剛纔明仁殿覲見，皇後雖有言辭敲打，但卻未曾真正指責。說到底，還是她承了他的情。

兄弟倆都來不及多想，轉頭就鑽進書房，連夜商討，寫了請罪摺子遞往禦案。

這位皇後是個很美的女人，一雙秋水丹鳳目，兩彎柳梢入鬢眉。粉麵含威，傲視有儀，年過不惑還是綽約明豔如光環刺眼。

如何區處，端看人家“受害者”爹媽的意義。太子的爹媽會如何措置這事？誰也摸不清楚。彆看舒窈是郭家老來女，自幼嬌寵。被她咬的那位可比她還金貴呢。

舒窈對她施禮畢，聽她悠然淡雅地開口：“小丫頭，你過來，讓本宮瞧瞧。”

“我來請罪。”舒窈抬頭看看他，輕聲提示，“你忘了前幾日我咬了你？”

她說得如許理所該當，竟讓舒窈一時候摸不著究竟該如何應對，隻能跟著那位喚作阿映的宮女一步步走去偏殿。

舒窈小步走到他椅子前，從袖袋裡取出一方白玉九連環，揹人悄悄遞與他：“這個送你。”

而現在如許，隻能是……

舒窈順著他話，從食盤中取了一塊糕點，用手帕托著遞他麵前。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他：“你嚐嚐看？”

本來就生了副好皮相，這會兒又衣冠周正，氣度彷彿，倒比舒窈第一次見他時多出很多皇家派頭——這打扮應是要向皇後存候的。

舒窈怔了怔，也不再服膺家人囑托。一語不發撩起裙裾，不推讓，不抵賴，“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腦袋靈巧巧任憑發落。

“回娘孃的話，臣女郭舒窈，本年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