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間一聲綿密清問,未出口,卻蕩蕩然響徹在心底,久久不散。
被問到的人兒卻隻是曼聲輕笑,款步上前,微微彎了腰,端倪專注地為他清算好褶皺的衣衿繡袂。
閻文應聽不到趙禎的叮嚀,抬頭看一眼既白的東方,又想想剛纔被喚出口的人名,心內一時竟驚懼不已:金城郭氏乃太後親信,官家對她如此情素,難不成他當真要迎她為後?
但是,事難分身。在朝廷裡,他的人已在與母後的人展揭幕後角力,兩邊心照不宣各自擁躉一方,數位王謝閨秀被迫現於疏奏當中。
華宇錦堂內,官家趙禎正麵沉如水地端坐在禦案以後。
趙禎拿過紙筆,仰仗著印象將疏奏中曾呈現的人家大略寫下。待駐筆,趙禎將紙張交給身邊內侍。
天子最渴盼迎娶之人,由親後一派中人提出奏稟。不管他對她情意如何,都會讓朝政擁躉少主的文武大臣顧忌非常。
他既欲立她為後,又不欲讓他這一派的朝臣看出他欲立她為後。他既要朝臣擁躉,也要心上女人。
六部當中,戶邢兩部乃親帝一派。其他工禮吏兵四部君長,多為太後拔擢。這侍書郎一係,上封乃是兵部尚書錢惟演――錢尚書不但是郭氏的姻親,他還更是太後孃娘在朝廷權勢中一根的盤柱,是太後孃娘在掣肘陛下權勢時,用得尤其趁手的一名馬前卒。
屏風後浴湯正暖,水汽氤氳。一排宮人各自手捧衣冠環佩,寂然端莊秉立於殿側。
這承明殿裡外現在具是官家的人。不管剛纔那聲低呼官家是緣何而喚,隻聽一名女子的小字被他自酣夢中脫口,便也曉得他對此女當有情思綺念。
他派人放出的風聲,冇有流露一絲他欲立郭氏為後的設法。
好一會兒,他才自潮熱薄衾中慵然遲緩地坐起家,深深吸了口氣,將腦海中那番活色生香勘勘壓下。
輕鴻之吻猶若飲鴆,毫無止渴之功,反讓他想要更多。
想來官家心中也是頗多疑慮:從甚麼時候開端,母後的人和他的人竟然空前分歧,齊齊存眷起他將來的枕邊人?
她的姓氏,她身上那道與太後的親緣,就如一層若隱若現的隔閡,斜斜橫亙在他想立她為後的路上,讓他惱憤不已,又無可何如。
隻是稟奏“金城郭氏有嘉女”的那位卻個出身在兵部的侍書郎。
若非親眼所見,趙禎恐怕還向來都不曉得,他的臣卿們對於要做他的紅媒月老之事會有如此熱中之情。
貳心中驀地安寧,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沉地望向粉白牆壁。那之上兩道朝暉斜映下的身影相偎無間,密切儘顯。縱是無聲也已勝卻有聲。
肌膚熨帖處,暖意掌心帶出陣陣非常顫栗,欣喜而舒暢。
她是個聰敏的丫頭,夙來比之平常閨秀多了幾分腐敗黠慧。這一問一答間,她恐怕已經堪破貳心中躲藏的運營。
“阿瑤,你可托我?”
忠向天子的臣卿們正一個個苦口婆心,暗勸陛下大局為重。務必謹慎腐敗,選出與劉氏無關的女子入主中宮纔是適宜。
“閻文應。”
迷亂處,眩暈裡,他恍忽如從雲端,終究朦昏黃朧看清她的臉,那彷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