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近知天命的年紀,也是做了婆婆的人。但是在老封君麵前,她一如三十多年前剛進郭府時那樣,新婦忐忑,庸弱有為。
當真是個世家女兒,穿著華麗,金飾精貴。這張小臉粉白討喜,還帶著孩童的稚氣。看人含笑,兩腮酒渦說話即顯。
不,不成以!
舒窈恍忽半醒,怔然失神地望著帳頂流蘇。流蘇硃紅,珍珠瓔珞還在微微垂晃,好似自她入眠到驚醒纔不過盞茶工夫。
大娘子嫁去錢家,給當朝樞密使錢惟演做兒媳。
柴焱璁人一愣,哈腰拾起繡鞋,邁步向前,就要往樹蔭處。
“圓社的蹴鞠?”柴氏眼睛一亮,似墮入回想般噙著笑意,“想當年,你祖父也癡迷蹴鞠呢。公事之餘,不帶部屬去玩兩把就渾身不舒坦。另有你表叔祖,也是沉迷得緊。他兒孫更有過之無不及。直接在府裡養一支蹴鞠隊,鼓起時候,爺兒倆底子不顧身份,了局就踢。真是老貓房上睡,一輩傳一輩。”
舒窈蹙起眉,不悅道:“奶奶,阿瑤都冇見過那人呢?誰知他比我年長?我又憑甚麼喚他表兄?”
隻要夏氏,冷靜地立在一旁,懦懦小聲辯白:“鄭國公府一定就是好的。萬一官家哪天……”
人言可畏,能殺人無形。
柴焱璁一下頓住腳步,循著聲音四下張望:是甚麼人?這笑音就在耳畔,為何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柴氏聽罷,摟著舒窈,笑得肩膀亂顫:“我的傻囡囡,你表叔祖的兒子天然是你表嬸夫婿,他孫子當然就是你表嬸的兒子!”
當柴焱璁被人引領著旅遊後花圃時,不消附耳便能聽到一串如搖鈴般的笑聲以及小女孩兒軟軟輕柔的催促聲。
不等他尋覓鞋仆人在哪兒,離他不遠處的樹蔭裡就傳來女孩兒脆生生的驚呼——與剛纔笑聲出自一人。
柴氏點點頭,聲中仍有笑意:“當然要叫表兄,他比你年長。”
耳畔,是她婆母與夫君的協商,三言兩語,他們就要將阿瑤畢生做成定局。
不平甚麼?你又不是她?
郭均眉頭緊皺:“世子。”
她不能如許!阿瑤是她的希冀。是她這輩子獨一的希冀!她不答應女兒有任何閃失,她不答應任何人毀了阿瑤!
真是奇特,竟然是枚鑲珠嵌玉的繡履?還那麼小小一隻!
夢裡,一個長相恍惚,姓名莫知的女孩兒與舒窈舉止密切,勾肩搭背。她們互摟著肩頭,女孩兒笑嘻嘻地考她:“你曉得中國汗青上哪位皇後最彪悍嗎?”
真是睜眼說瞎話。這份厚顏功力,也不知郭均是得了誰的真傳?
“也不是。你再猜。”
舒窈聽罷略略放心,仰臉看著柴氏:“奶奶要好好用飯,好好進藥。等您好起來,阿瑤還要跟您一起去踏青。”
“姆媽,再高些,再高些。”
老太太是個偏疼眼兒。她不會顧及阿瑤將來如何,她隻曉得安排大伯家的舒宜!
穿上鞋,舒窈撥弄著纓絡綴珠低聲咕噥:“還好猜出內裡地點何人,起碼不傻。”
“二孃子,已是申時初刻。娘子可要起家?”
這是一個存在感淡薄,走在大街上都不會被人認出的國公爺。或許,恰是他低調風格與無爭的態度才氣使前朝皇族在泱泱汴京中得以安然安身。
舒窈猛吸口氣,閉目翕唇,重倒回枕上:曉得能如何?夢是夢。她是她。她惜福惜命,連皇宮都不肯入,又怎會將本身過得如夢裡人那般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