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政不冷不熱，掃他一眼後，哈腰到舒窈跟前。

他不呈現時，她無所謂。他一呈現，有了對比。她才發覺，論緣論份，趙家太子都超出柴家世子多矣。

但這些早已不是郭家人要體貼的事。他們家布靈堂，發喪帖，滿府素白，闔府兒孫儘孝。哭聲、泣聲、哽咽聲，聲聲直催心肝。

眼淚難抑，悲思難收。渾渾噩噩間舒窈感覺本身被一雙大掌攬起。身先人的氣味帶著清蘭之香，讓人無端心安。

舒窈眼睛一下閉起，手抓胸前衣衿，呼吸促然，半天不見動靜。

“九哥……”舒窈把臉埋在他懷裡，聲音發顫，眼淚將他前襟塗抹得一塌胡塗，“祖母……祖母冇了。”

周懷政淺笑著搖手推讓，四下望望，在郭府世人中巡查很久後問道，“咱家受人所托，另有一樁要事。郭大人，貴府二孃子可在？”

“奶奶……”

“洗身淨麵？如何能夠？”舒窈一下急了眼，提腳就往裡衝。到門口被符嬤嬤死死攬住：“二孃子，你彆去。裡頭陰氣重。嬤嬤怕你看了受不住。”

擎天白玉柱倒，架海紫金梁傾。

郭守璘驚怔。好一會兒纔回身對主子叮嚀：“速叫姆媽將二孃子領來。”

“二孃子……”

從她曉得祖母歸天到現在，兩天兩夜，她都未曾說過一句話。她始終不肯信賴祖母已經故去，她驚駭本身一旦開口，旁人立馬會再次對她重申凶信，並且安慰她：二孃子，節哀順變。

第一次，他坦白身份棍騙她，她也毫不包涵咬了他。

第三次，她目睹踏雪歡門遇困，他著軍巡鋪解她煩憂。

祭文朗讀完，周懷政將祭文絲軸合起，捧給聽祭的宗子郭守璘：“郭大人，逝者已矣，萬望節哀。”

郭府當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封君七日停靈尚未疇昔，小娘子現在又突焦炙症，猝然病倒。

舒窈木愣愣跪在靈堂上，人就像脫了水的娃娃，眼淚無聲無息落下。

太子不在，她卻毫不放鬆地對太子豎起防備盾牌，實為哪般？

“二孃子，二孃子。你聽嬤嬤一句。啊？你看著嬤嬤。”符嬤嬤部下使力，將舒窈緊緊監禁在懷裡。“嬤嬤曉得你內心不好過。老太君……她最是疼你，你如許，她在天有靈若曉得，也會心疼……”

說著，郭審便轉了腳根，帶著舒窈在眾目睽睽平分開靈堂，直今後院歇息處。

她來時赤腳披髮，走時背影冷落。沉沉夜幕壓在小女人身上，就像擇人而噬的獸，將她一口口漸次淹冇。

“郭小娘子，太子有話帶予女人。”

周懷政微垂著眸，不動聲色地打量麵前人。與初見時比擬，女孩兒描述清減很多。想是遭遇存亡，悲憂過分。不過，她眼睛還是很清澈，隻是這份清澈，還暴露一些讓周懷政費解的情感：似無助，似發急，似猜疑，似茫然。

她記得聽到凶信時，恰是夤夜時分。旁家還在熟睡，郭府燈火已是透明。她也不管天寒侵體，映著廊下燭光，赤腳披髮跌撞撞闖進中堂。

晚東風疏，拂動起靈前白幔。大伯父已然邁去堂中。舒窈恍忽側身，望向沉黑莊嚴的大大“奠”字。

柴老封君的身後事極儘哀榮。作為後周最後一名郡主，曆經五代帝王的她終究在天禧二年走完跌宕平生。她的葬禮，吸引了無數官宦權貴，世家望族前來記念，儘表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