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個不斷，李顯和趙觀音進殿的時候，看起來蔫蔫的，彷彿精氣神都被雨水沖走了。

李治站在木窗前麵望著她。

她總感覺，李治俄然體貼武承嗣的畢生大事，很能夠和本身有關。

李治鬢髮疏鬆，倚著憑幾，含笑聽武皇後乾脆家常。

李旦手執犀角杯，啜飲清茶，偶爾撩起視線，掃他一眼。

李旦微淺笑了一下，眉眼方纔皺出一個和順的弧度，這時，殿彆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武承嗣收斂心神，老誠懇實低下頭。

就讓她再一次拋磚引玉好了。

裴英娘半天回不過神。

不知為甚麼，她俄然想起多年前的感業寺。

她喜滋滋喚來半夏，“照著我之前說的，裁幾件男裝，剩下的料子做大氅。”

自從永安公主鼓搗出清茶, 賢人宮裡便常備著兩種煮茶的罐子。

武皇後內心微微一沉。

她又驚又喜，然後喜極而泣。李治還是太子時，曾向她透暴露非同平常的情義，抓住此次機遇，或許她能夠分開感業寺！

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為他之前的情不自禁感到恥辱。

裴英娘正仰著臉和鄰席的李旦說話，俄然感覺脊背一涼，忍不住打個激靈。

他眯起眼睛，瞥一眼置身事外的裴英娘。他不急，是他的，遲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更何況她現在是個剃髮削髮的比丘尼。

武皇後笑容溫婉，“或許是因禍得福也未可知，陛下如有可心的人選，莫要便宜彆人，先顧念我侄子吧。”

武皇後實在並不活力，她不在乎武承嗣現在娶的人是誰。今後她不對勁，命令讓武承嗣和離就是了。

莫非是裴英娘本身看出來的？

裴英娘看李令月難受的模樣，忍不住道：“已經見過七嫂了，阿姊能夠把髮髻拆了吧。”

武承嗣雙手握拳，閉一閉眼睛，寂然頓首。

到了含涼殿, 早有內侍捧著熱水、薑茶、枯燥的巾帕上前服侍。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入水不濕的魚油錦？

李旦、李令月、裴英娘辭職後，李治看李顯和趙觀音固然笑容滿麵，但富麗的妝容遮不住眉宇間的蕉萃，揮手讓他們小伉儷先歸去。

哪怕李治還顧念著舊時的交誼，看到此時現在的她，隻怕連多看一眼都會感覺仇恨吧？

這時候雨剛好停了，雲層散去，天涯掛著一條如有若無的彩色雲霞，積水順著屋簷濺落，滴答滴答響。

此時現在，再看著這雙顛末光陰腐蝕的眼睛，她心中冬眠已久、從未曾安寧的野心，頃刻溫馨了很多。

“媚娘。”他輕聲說，“我來接你了。”

輕風從敞開的廳堂吹進書室，簾影閒逛，花香盈袖，米粒大小的金黃花朵撲簌撲簌落滿小幾。

武皇後看不上執失雲漸。裴英娘是她帶進宮的，武承嗣是她的從侄，除了年紀相差太大以外，實在是再班配不過了。

不管李治還記不記得她，她不能放過這獨一的機遇。要麼觸怒李治，落一個更悲慘的地步，要麼打動李治，逃出感業寺。

裴英娘盯著李旦的袖子看。

宮中的書籍都是一捲一捲的卷軸，一卷攤開來，實在寫不了多少字。常常一本經籍，要抄幾十上百卷才氣抄完。

他配不上嫡出的公主，起碼能夠娶一個名義上的嫡公主！

裴英娘合上書卷，指頭悄悄摩挲著絹帛製成的薄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