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宮並不是說姑息能遷的, 何況是從長安到東都洛陽。
看到李治笑眯眯的模樣,李令月感覺表情好了些,要這個,要阿誰,提出一大堆要求。
他剛好站在一盞宮燈上麵,昏黃的燈光傾瀉而下,他沐浴在光暉中,漂亮的臉龐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五官間既有儒雅溫暖的和順,又像是剛出鞘的利刃,披髮著攝人的陰冷。
裴英娘和李令月進了內殿,武皇後和李賢、李顯已經從側殿出去了,李治靠在枕上,合目假寐,宮人跪在一旁,謹慎翼翼為他按摩太陽穴。
不一會兒, 宮人翻開帳幔, 李旦率先走了出來。
李令月愣了一下,起家退出內殿。
李治朗聲大笑,說了會兒家常話,打發李令月出去,“天氣不早了,歸去早點寢息,彆歡暢得睡不著。”頓了一下,輕聲道,“英娘留下來。”
“小十七……”李治摸摸她的頭,目光慈愛,“去吧。”
李令月眼眉微微一挑,“籌算甚麼?”
李令月柔聲道,“不幸你一片忠心,下去好好養傷。今後我另有效獲得你的處所。”
夏宮九成宮是避暑行宮,冬宮溫泉宮則是避寒離宮。
“公主,要不要提示永安公主查一下東閣的使女?”
那人既然敢在武皇後眼皮子底下朝李令月身邊的使女動手,永安公主那頭必定也不潔淨。
裴英娘虛應幾聲,李治還病著, 受不了長途顛簸, 遷宮的打算不必然能成行, 起碼不是現在。
捲棚車駛過沉寂空曠的長街,西風烈烈,身著甲冑的精兵跟在捲棚車前麵,奔馳的腳步聲沉悶如雷。
李治看一眼裴英娘,笑著應了。
蓬萊宮,棲霞閣。
裴英娘點點頭,李治還是曉得了,難怪遷宮洛陽變成了去驪山避寒。
昭善張大嘴巴,愣了半天,才聽懂李令月的唆使,“公主,您思疑王妃想教唆您和永安公主?”
裴英娘接過銀牌,眉頭輕皺,臉上儘是錯愕:李治為甚麼把這麼首要的事情交托給她去辦?
燕容擦掉眼淚,捧著翡翠鐲子,惶恐道:“奴句句發自肺腑,不敢領公主的賞。”
不知是不是從槅窗透進榻邊的光芒籠在李治身上的原因,他的神采看起來彷彿比白日要紅潤些。
燕容喜極而泣,謹慎翼翼收起翡翠鐲子,屈身辭職。
李旦蹙眉,站在越來越暗淡的大殿內,久久無言,袍衫彷彿和夜色融為一體。
李旦點點頭,和李令月說了會兒話。
李令月問他:“阿父可好些了?”
李令月橫抱一把鑲嵌鈿螺海獸葡萄紋琵琶,輕攏慢抹,彈了半天,始終奏不出一支完整的曲調。
她是姐姐,她說過會一向庇護英娘,但她做不到,因為她不想麵對母親和幾位兄長的明爭暗鬥。
昭善嘴唇顫抖了幾下,想說甚麼,偷偷瞥李令月幾眼,看她固然在笑,但神采黑沉,不敢吭聲。
“公主,夜已深了,先寢息吧。”昭善移燈入帳,拿著小銀剪子一盞一盞剪燈花,燭火閒逛,內殿更加亮堂了。
李令月悄悄歎口氣,“除了她們,另有誰呢?”
宮婢一把抱住李令月的腿,沉聲道:“公主以熱誠之心,善待永安公主。永安公主卻曲意奉承,劈麵一套,背後一套,大要上與世無爭,其實在暗中爭奪賢人的寵嬖。公主纔是天家血脈、金枝玉葉,永安公主何德何能,竟然與您平起平坐!現在賢人和八王都被永安公主利用,待她乃至比對公主更加靠近,長此以往,宮中人隻曉得永安公主,誰還記得您纔是賢人獨一的嫡女?您胸懷寬廣,不欲和永安公主普通計算,奴卻實在為您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