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下車時,已是兩盞茶工夫以後,前頭那隊胡商的貨色都已亂七八糟的散在地上,一些藥材被放了到一邊,帶頭的販子竟是被直接帶走,安六叔被剩下的幾個胡商圍在當中,好輕易才脫身出來。琉璃已在安十郎那邊得知他的身份,忙上前見禮,安六叔心頭略覺奇特,一時卻也不及細想。
蘇參軍哼了一聲,對身邊的差吏道,“去盤點人丁貨色,給我查細心些”說著目光冷冷的掃視了一圈,俄然瞥見琉璃,微微一怔,高低打量了好幾眼,略一考慮便手指一指,“那位胡女是那個的家眷?”
蘇參軍臉上玩味之色頓時更濃,挑眉笑道,“你妹子?我如何看著不大像,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逃婢
說話間,安家商隊已進了城門,先是往西走了一裡多地,在一家商肆前卸了四車絲帛下來,連保護的彎刀也先交給伴計保管,兩邊又在清單上按了指模。
安六叔有些不測的看了裴行儉一眼,又看向安十郎,安十郎忙笑道,“這位是安西都護府的裴長史,恰是從長安去西州到差。”
安六叔歎了口氣,“這些我天然曉得,傳聞是現在突厥兵變,朝廷已命令閫月出征,嚴控鐵器銅器良馬等物過關,那蘇參軍也不知如何地,拿著這由頭幾次嚴查,連絲帛都不讓帶了,還將兩個多帶了幾把佩刀的康國人送入了大牢,竟是送禮也不收,我們薩寶是以特地去拜見太長史,長史隻道這蘇參軍是甚麼將軍之子,他亦冇法。”
一王謝吏皺眉走了出來,“安家十郎可在?上麵喚你們去公驗”
裴行儉苦笑著看了十郎一眼,點頭不語。
阿成不由一呆,直到那邊交割安妥,車馬重新前行時,才歎道,“阿郎如許一說,倒也在理。”
這涼州城與彆處罰歧,當年的大涼王宮、現在的姑臧府衙,是設在城的頂南頭。車隊走了足足有三四裡地纔到。裴行儉勒馬四周打量了一番,向安氏叔侄拱了拱手,帶著阿成轉頭分開。
裴行儉此時已帶馬走上前來,聞言先是向安六叔抱了抱手,“見過六叔,敢問那位蘇參軍的名諱但是上南下瑜?”
安六叔聽著話頭不好,隻能笑道,“參軍談笑了,便是借小的這膽量,小的們也不敢。”
阿成便忍不住對裴行儉悄聲道,“我原傳聞這些胡商是父子兄弟也明算賬的,本日一看果然如此。”
裴行儉微微皺起了眉頭,“見過一兩麵,此人的確是兵部一名中郎將的季子,性子……有些固執,一定肯給我這麵子。”
正說著話,就見院裡出來了一隊兵丁,上來便從駱駝拽下貨囊翻檢,器皿分裂之聲、嗬叱聲、哀告聲頓時亂紛繁的響成了一片。
安家商隊跟著東城門前排起的長隊漸漸向前挪動,目睹離城門另有幾十步,有人打馬迎了上來。
此次查驗過所的時候竟是出奇的長,足足過了一刻來鐘,堂屋的氈簾才挑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神采陰沉的走了出來,出門便沉聲道,“過所上說明的家眷奴婢均已在此?”
裴行儉淡淡的一笑,“我們唐人天然不會明麵上算賬,最多也不過是暗裡裡算計罷了。”說完忍不住看著不遠處那輛車子,深深的歎了口氣――他本身,何嘗不是如此?
安十郎忙催馬趕上幾步,在頓時哈腰施禮,“六叔,怎地本日勞煩您來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