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臉上暴露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這便好說了”他轉過身去,淡然道,“來人拿一袋梵刹稱量好的粟米,倒入這邊斛中
張騎尉性子本急,忍不住道,“某也曾參軍殺敵,卻未曾傳聞,這未入倉未付錢帛的糧米,便要算做軍糧,我等交與不交,全在自家,如果軍斛便是這平分量,我等本日便不交這糧米了,卻不知犯了哪條軍法?”
裴行儉的笑容卻仍然篤定,“收糧事大,自是半點遲誤不得,唯今之計,我們既得讓行商們交得心甘甘心,也毫不能讓軍糧短了斤兩,才氣辦了這樁差事,子玉覺得如何?”
“子玉,這位是大梵刹上座覺玄法師,不但是西州佛門之首,當年與玄奘法師也有過友情。”
蘇南瑾冷冷道,“軍糧關乎軍心,擾亂軍心者,殺無赦。張騎尉如果執意要嚐嚐軍法,蘇某也隻得成全你”
裴行儉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再說由梵刹出麵向商賈收糧,再捐給軍倉,正能顯現佛祖庇佑大唐,便是總管和聖上聽聞也隻要歡樂,子玉又何必多慮?”
裴行儉微微一笑,“恰是”
蘇南瑾咬著後牙點了點頭,語氣裡帶了幾分不耐煩,“自是如此”他裴守約還要如何?
裴行儉神采間略有些迷惑,“子玉是感覺大梵刹稱量的米糧毫不會短斤少兩了?”
冇過半晌,本來一片肅殺之氣的校場氛圍驀地變得詭異起來,隻見校場內裡浩浩大蕩的走來一支步隊,抬鬥斛者有之,拿米袋者有之,另有很多人挑著裝滿銅錢的籮筐,看去倒有幾分像是送彩禮的步隊,隻可惜大家都是禿頂鋥亮、僧袍飄飄。待得這群人放動手中物件,齊聲詠唱佛號。莫說行商車伕,便是軍士們也麵麵相覷,如墜夢中。
一片阿彌陀佛之聲中,糧倉前的和尚們繁忙了起來。大梵刹家大業大,每年也要收上千石糧米入倉,來的和尚都做慣了此等事件,當下幾人一組,量米、記賬、入袋、收口,一氣嗬成。他們的米斛大小標準,西州商賈口中唸佛不斷,聽起來比和尚們更是清脆虔誠。冇過太久,百來個糧袋便整整齊齊碼放在了糧倉門口。
裴行儉也笑道,“子玉,本日之事論理,梵刹自拿錢帛,自買糧草,再捐入軍倉,原是順理成章。再說,梵刹自家收米,豈會短斤少兩,好讓外人欺瞞了佛祖去?如此一來,你我不必擔憂短了軍糧斤兩,這西州商賈再無藉口說鬥斛有差,便是兵丁差役們,也能躲個安逸,豈不是一舉數得?”
裴行儉微微一笑,“子玉,你此話與我說說也便罷了,如果讓旁人聽到,說不得要落個謗上的罪名。”
裴行儉淺笑著代答道,“子玉想也傳聞過,此次采辦糧草之資,乃是大梵刹捐出的功德。子玉既然怕這些西州商賈短了軍糧,不如讓大梵刹的高僧在這校場當中,自勤奮德錢帛買了糧草,再送入糧倉。須知這錢帛裡有佛祖的慈悲,有信徒的功德,這世上又有甚麼人,不怕報應,敢短了斤兩去?”
蘇南瑾冇推測他竟會如此答覆,神采都有些發青了,眼睛一眯,“那雄師到時糧草未備之責,也請你一併領了”
蘇南瑾隻覺胸口發悶,恰好作聲不得。目睹那些可愛的行商們交頭接耳之下,各個臉上都暴露了歡天喜地的神采,更是忍不住咬緊了後槽牙。隻是梵刹出錢,梵刹買糧,這事的確天經地義,他拿甚麼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