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匠隻是點頭,“這些我等自是也想到了,驗了一遍,與常日哪有半分不同?”
裴行儉轉頭看著覺玄,聲音緩了下來,“法師請寬解,法師在西州職位多麼尊崇,現在聖上又尊崇佛法,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仗動手中的小小權益,便歪曲法師這般德高望重、又一心為大唐著力的佛門高僧?如果做下這般行動,今後誰還肯為軍糧出資著力?如此一來,西州震驚,邊域不安,雄師未到,先喪民氣,莫說軍法不容,論國法,更是罪不容誅法師千萬莫說說甚麼解送去長安,鄙人若敢如此,陛下第一個便繞不了我等。法師請莫著惱,不過是幾個小小軍士在貪贓枉法,何至於如此?”
她正想再問兩句,便聽黎大匠叫了一聲“世子”,轉頭一看,那快步走過來的,可不是麴崇裕?想來是管事們感覺事有蹊蹺,也回報了他。
麴崇裕一愣,看著琉璃的神采,才驀地覺悟過來,她竟是半點都不曉得本日蘇南瑾要難堪裴守約,約莫還覺得不過是梵刹收糧,本身真真是多此一問……他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有裴長史在,自是毫無難處”又指了指白疊,語氣生硬,“夫人問了這半日,想是有了主張?”
琉璃心頭猛的一動,麵前變得豁然開暢:冇錯,就是如此
麴智湛見他怔怔的隻是入迷,隻得道,“你先下去歇著,這軍糧三兩日也收不完,你且好辦理雄師過境的犒軍事件了,此事還是我們出麵的好。”
幾個西州官員這才收了笑容,有人不免嘀咕了一句,“那長史既不是險了?”
琉璃對他的冷臉早已免疫,當下也是不鹹不淡的還了一禮,站在一旁,黎大匠少不得又把剛纔的話說了一遍,麴崇裕拿著新織的白疊,手指悄悄撫了一遍,點了點頭,隻是問了半日,還是不得方法,不由也皺眉怔了那邊。
裴行儉回身對著校場,揚聲道,“本日之事,大夥都已看在眼裡,都雲雄師未到,糧草先行,這糧草原是軍中重中之重,一旦糧草不濟,前軍又如何退敵?屆時死的傷的,不都是我大唐的將士?如果因小利私慾便忘懷家國大義,置父兄於死地,棄朝廷於不顧,又與禽獸何異?爾等須以本日為戒,莫要走差一步,遺禍家屬,遺恨畢生”
琉璃笑道,“也不是甚麼大事,這粗白疊的織法,現在已甚是輕易,世子想來也會讓西州人都曉得,可這細白疊如果也變得好織起來,不知世子會作何籌算?”
回報的差役本來口齒聰明,忙不迭的點頭,“小的也留了心眼,往那邊溜了溜,看得清清楚楚,那十來小我一出校場就被人按在地上,翻開後袍便打,夏季裡衣裳薄弱,打到一半便都見了血,到打完了,冇一個還能轉動,都是被人架著拖將下去。不過那些男人倒非常硬氣,被打成那般模樣也無人叫喚,最多悶悶的哼上幾聲,聽著倒比叫喚還滲人些。小的在一邊看著,竟是出了一身汗”
琉璃也笑了笑,正想說話,便聞聲麴崇裕淡淡的道,“庫狄夫人本日倒是落拓,想來是對長史放心得緊。”
目睹裴行儉身後的幾位庶仆打扮之人承諾一聲便去抬米,蘇南瑾忙提氣便要喝上一聲“且慢”,還未開口手臂上俄然一股大力傳來,倒是裴行儉一把拉住了他,“子玉,你且想想看,先前那般爭鬨,都是為了這米斛,現在有高僧為證,我們正要讓這些行商們看看,我大唐軍倉所用之斛毫不會有不對,好教他們心折口服,需知雄師將至,不能讓軍倉背上使大斛坑蒙行商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