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自是先到堂屋落座，喝杯酪漿，說些客氣話，琉璃於這些話上原都不大留意，隻是那周村正冇幾句話便說到了當日裴行儉如何燒了賦稅賬冊，“小的站得近，看得真真的，長史那氣度……”他皺起眉頭想找個詞來描述，想了半日還是搖了點頭，“小的也說不上來，隻能跪下謝恩，長史竟和和藹氣的給我們這些還了禮，說是不過是應做的！”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又笑道，“現在夫人竟又來我們這地界，親身教給大夥兒如何紡織那白疊，小的聽著原是不敢信賴的，現在還感覺像是做夢！”

一斤淨白疊要三十錢，這般花上半個多月工夫，織成了白疊布便能換成六七百錢，便是不消來織布，做成襖子被子，欠比現在的強很多？世人看著天井中的緯車織機，心頭都暗下決計，歸去便要將家中的舊機子找出來，來歲更要種上幾畝白疊。這一畝白疊能出七八斤朵子，充足織成兩匹布，如果多種一些……腦筋矯捷些的婦人臉上已儘是笑容。

可西州不過三四萬人丁，即便像現在這般全民動員，要支撐起十萬雄師的糧草後勤，也極其吃力……麴崇裕在西州都是一日日的馬不斷蹄，不曉得裴行儉在軍倉那邊變更著三州的民夫車隊，支撐著十萬將士和超越十萬匹戰馬的嚼用，又會是如何一副景象？

琉璃笑道，“也冇甚麼希奇的，你們看到的那白疊乃是用機車去籽開鬆了一番，凡是用了這類白疊，大家都能將白疊布紡得如此金飾，莫說能夠代替絹帛來交調，如果拿到市坊上去，一匹也能換上六七百錢。”

西州的敷裕人家多是三代同堂，周村正家也不例外，三個兒子都住在一處，光孫子便有六個，幸虧院子倒也寬廣，青瓦土屋足有八間，當中的北房堂屋更是廣大，院子裡則放了兩架老式的維車與織機。

琉璃點頭，“恰是，待紡出一斤線後，上機便能織出一匹與這普通無二的金飾白疊布。”

這些婦人們有的還是鎮靜，有的則有些絕望，待得她們群情紛繁的走出院落，琉璃也返身進屋，喝了幾口淨水。關於白疊布的這些花腔都是麴崇裕想出來的：村正們可通過軋車彈弓一日得上三五十文，自會千方百計的保守奧妙，而每村按戶數嚴格節製軋車的數量，一則不至於影響了糧米的收成，二則也讓白疊布不會因為產量不過量而貶價，包管了麴家工坊的利潤――這隻孔雀做起買賣來，腦筋當真是要得！不過，明知他打的算盤，琉璃卻也不得不承認，本身不管是身為長史夫人，還是麴家工坊的合股人，都冇法提出任何貳言……

又過了一刻多鐘，內裡傳來一陣腳步聲響，麴崇裕與周村正一前一後走了出去，周村正見了琉璃滿麵是笑，“還是夫人的主張好，若不是這些婦人們去得快，本日這雜役分派也不會如此順利。”

自打周村正提及燒賬冊之事，麴崇裕便冇再開口，隻是神采淡淡的聽著，此時神采不由一僵，頓了頓才道，“崇裕並非朝廷命官，不敢與長史比擬。”

雲伊驚奇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朝廷命官？那你這些天為何又要征集民夫服那雜役？”

他唬得幾近跳起來，忙賠笑道，“王差官！”一眼又瞥見王差役身後不遠，股偶爾另有十餘匹高頭大馬，為首的除了他曾遠遠見過一麵的那位麴世子，更有兩個打扮素淨的年青女子――恰是他等了一上午的朱紫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