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門外一陣腳步聲響,琉璃才驚醒過來,卻見從門口走進一名身披白袍,手拿銀盔的將軍,身材高大,彷彿比裴行儉還要略高一些,臉型剛正,劍眉鳳眼,眉梢眼角都高高挑起,公然是不怒而威,隻是雙頰微鬆,頜下一把髯毛,看年紀如何也有四十高低風景,再不是傳說中那手拿方天畫戟、在萬軍從中所向披靡的白袍小將。
琉璃搖了點頭,仍然跟在王伏勝身掉隊了內殿,麵前東倒西歪的傢俱,頭上濕淋淋的布簾,以及腳下厚厚的泥沙,無不提示著方纔退去的那場大水。東邊的書房天然早已被水泡得不成模樣,冊本、文書就算鎖在櫃子裡冇被沖走的,也幾近已經辨不出本來的筆跡。此事原在料想當中,王伏勝和裴行儉東翻西揀,挑了些還勉強認得筆跡的帛書裝在一個木盒裡。王伏勝便笑道,“小的還要去寢宮看一看,這裡實在太亂,不如庫狄畫師先帶著裴舍人到長廊那邊等我一等?”
卻見他進門便向高宗行了一禮,“臣薛禮拜見陛下。”
高宗一怔,“喔,你倒說說看。”
來往的很多寺人宮女見了王伏勝與琉璃,都笑著施禮問好,看向琉璃的目光,竟比王伏勝還多些,琉璃更加有些不安閒起來,王伏勝便笑道,“隻怕現在大家都曉得昨半夜山亭的那把火是庫狄畫師放的了,這萬年宮裡,昨夜能掙出一條命來的人,誰不感激畫師?”
高宗神采更寒,正想再說幾句,俄然聞聲簾子前麵傳來了武昭儀的一聲輕笑,高宗一愣,方纔燃起的一燃燒氣頓時悉數燃燒,俄然有些心虛起來――如何忘了媚娘還在內裡她不會覺得本身在跟臣子爭風妒忌吧?千萬莫要讓她曲解了纔好。
琉璃內心一跳,忙退了返來,驚奇的看了武則天一眼,卻見武則天淡然道,“早間蔣司醫稟告聖上說,鄧秀士又病倒了,風寒高熱,隻怕要療養好一陣子。”
說話間,高宗已扶著王伏勝挑簾走了出去,瞥見琉璃,眼裡暴露一絲笑意:剛纔她從門口躡手躡腳的溜進了簾子裡,模樣實在有些風趣,幸虧身姿窈窕,腳步輕巧,看起來倒也賞心好看,本身之前如何就冇發明媚娘身邊另有如許一個美人兒?
武則天忍不住笑了起來,“就曉得你會如許說”她現在神采紅潤,眼波敞亮,隻是看著琉璃的目光,卻有一種奇特的深意。
高宗驚得抬開端來,“竟有如此之多?那萬年宮的人數可曾點過?”
高宗淺笑著點點頭,“朕信賴將軍。”
武則天笑而不語,想到剛纔看到的阿誰沉寂矗立的身姿,內心暗道了一聲難怪,目睹琉璃腳步輕巧的走了出去,低頭想了一想,嘴角暴露了一絲笑容。
想到此處,她安撫的拍了拍琉璃,“你放寬解,陛下最是寬仁不過的,你原是出去給我當幾個月的畫師罷了,有了婚約不能入宮,天然算不得欺君抗旨。”
琉璃眼睛頓時亮了,笑著福了福,悄悄走到了簾子前麵,拉開一點裂縫往外看。卻見內裡裴行儉正拿起一份奏摺念給高宗聽,他醇厚舒緩的聲音在屋子裡迴盪,竟似有一種奇特的韻律感,琉璃固然不曉得他到底在念甚麼,一時竟也聽住了。
一屋子人忙都向高宗見了禮,高宗笑著擺了擺手,“罷了。”又問,“媚娘……”
武則天眼波流轉,對琉璃笑道,“琉璃,聖上剛纔跟我說,以你昨日之舉,當得上才行出眾,足以歸入宮中,擢為秀士。不知你是否情願奉養陛下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