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早已看到了琉璃,立時便想起了長安城官宦人家早已無人不知的那樁奇事:中郎將蘇定方伉儷俄然認了寄住武家的一個仙顏胡女為義女,轉頭便把她說給了那位姓裴的天煞孤星,這胡女的父親不過是個兵部的流外官。傳聞了這動靜的人誰不嘖嘖稱奇?有人感覺這胡女不幸,蘇氏伉儷明顯是彆有用心,才找了這麼個冇有根底的女子,好歹也是良家嫡女、妙齡綺貌的,卻目睹就要就義性命;也有人感覺這胡女有造化,竟然嫁了裴氏後輩,萬一是個命大的,說不得今後就是端莊的夫人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楊老夫人乾脆也不再拐彎抹角,點了點頭,“不瞞夫人說,老身此次拜訪,的確有事想向太尉就教。”
楊老夫人看著高氏的神采,內心越來越沉,聽高氏順口問到武夫人,乾脆笑道,“前幾日她就去宮中伴隨昭儀了,本日我是特地帶了庫狄大娘過來,想著十六娘原也見過她,她們小一輩的正該多靠近靠近。大娘有甚麼不懂的,也能夠向十六娘就教就教。”
琉璃隻簡樸的道,“還未曾。”
十六娘這才轉頭對楊老夫人道,“傳聞蘇將軍府上那日的認親宴竟是上了二十道菜,於夫人果然是個故意的。”
緊挨著太極宮皇城東牆的崇仁坊,是長安裡一等一的權貴雲集之處,因離皇城比來,公主出嫁成禮的禮會院、洛陽太原等地的進奏院都在此坊,坊南又緊挨著ji院林立的平康坊,可謂是繁華風騷便當齊占,不但進京插手科舉的學子多愛住在此處,便是高祖與先皇的幾位公主也都在此坊有室第或是彆院。
高氏是北齊高氏皇族以後,對胡漢之分並不看重,隻是出身崇高,嫁得風景,長孫家屬出了一個皇後不說,光公主就前後娶了三位,高氏本身的長媳更是最高貴的嫡公主,就算庶子們娶的也都是大師族的女兒,對琉璃這類不入流的小家之女天然看不進眼裡。更何況因為長媳長樂公主的原因,她與下嫁西眷裴的臨海公主乾係還算不錯,對裴行儉“忘恩負義”的行動天然早有耳聞。此時獵奇之心略一滿足,便再也懶得看琉璃一眼。
高夫人點頭道,“天然是如此,就比如我家衝兒,長樂早逝,固然也留下了嫡子嫡女,到底不能身邊一個服侍的人也冇有,是以我做主給他納了兩個房裡人,這便是體貼後代的意義,但若說非求著聖上開恩,讓他另娶一房正妻返來,這又置皇家顏麵於何地?夫人說得恰是我所想,既然不是為了浮名,又何必必然要聖上給衝兒房裡人這個位子?”
馬車放緩了速率,一向到內院門辯才停了下來,自有婢女上來打簾子、放踏凳,琉璃扶了楊老夫人下去時,隻見前次有過一麵之緣的十六娘已罩著披風等在門內,瞥見琉璃,臉上有驚奇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笑盈盈的對著楊老夫人行了一禮,上來扶住了她的另一隻手,“姑母本日氣色真好。”又對琉璃點頭笑了笑,“大娘倒是稀客。”
高夫人想起丈夫叮嚀的那番話,長長的歎了口氣, “彆人家如何我不曉得,但若隻論長孫家,我原是個俗人,總感覺娶妻還是要王謝淑女、名正言順,纔是持家的悠長之道。”
楊老夫人不由有些語塞,先皇宮人當然是“浮名”,但皇後之位的確也能夠說是個“浮名”,這話她又該如何接下去?卻聽身邊的琉璃俄然輕聲的問道,“本來皇家另有這般的端方,隻是琉璃有些不解,這麼些公主裡,如果萬一駙馬有個不測的,那公主但是要擔著浮名再不嫁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