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世人酩酊而醉,席地而眠,李湞望著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這幾位,心中不由暗自感慨,在後代史乘中一個個振聾發聵的人物,誰成想現在會在本身麵前這般放浪形骸呢?
鄭畋侃侃而談,神情時而激憤難平,時而潸然淚下,時而厲聲怒喝,時而悲呼歎長歎,令得在坐之人無不感同身受、擊節稱快。
高駢見狀不由縱聲大笑,而後摘下腰間佩劍,和著鄭畋的舞步學著春秋前人之法彈劍而奏。
“拋開這般非論,不知台文兄對藩鎮如何對待?”李湞摸乾脆地問道。
聞言以後,鄭顥與鄭畋等人相視一笑,道:“琴師、歌姬啊!以澤遠之才名府中如何能少得了這些呢?不然豈不是白白糟蹋了這才子之名?”
“河北三鎮如此,各地藩鎮雖說不敢明目張膽悖逆朝廷,但暗裡裡做的那些事統統人都清楚,不過現在的藩鎮已然呈尾大不掉之勢,但大唐如若再複開元之盛,必先除藩鎮之患!”
“哈哈哈,他還能有甚麼,不過是鬱鬱不得誌的牢騷罷了!”一旁的鄭顥大笑道。
與鄭顥、鄭從讜和高駢比擬而言,鄭畋才名毫不在此三位之下,但若論官職、職位的話,鄭畋倒是的確要低人一籌。
“唉,隻歎馮唐易老,無法李廣難封,我又能如何呢?來,吃酒!”鄭畋神采沉重,舉杯複飲。
“不錯,摒除藩鎮之患絕非夕年之力可為,且稍有不慎便重蹈安史覆轍,但,即便花上十年、二十年去做此事,對我大唐來講也是千秋萬世的功業!”鄭畋說著竟起家而立,慷慨激昂之狀令世人無不側目。
李湞見狀不由朗聲大笑,而後趕快岔開話題,衝鄭畋等人笑道:“要說才學,在坐諸位兄長哪一個不是滿腹經綸,湞不過徒做了幾首歪詩罷了,怎能與諸兄比擬!現在四海承平陛下聖明,諸位兄長將來定為朝廷棟梁,湞比不了的!”
“嗬嗬,此句不當,台文兄正值鼎盛之年,理應是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這等的胸懷蕭灑,如何提及話來倒像是個垂暮老者!台文兄所完善的不過是個機遇罷了!”李湞笑道。
鄭畋的這句話無疑給了李湞極大的震驚,使得他俄然生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設法。
“都瘋了!”李湞見狀不由搖了點頭笑道。
“但藩鎮業已做大,想要摒除何其之難!”李湞緊接著說道。
“是啊,缺的是個機遇,可這機遇又在那邊呢?”鄭畋苦笑道。
“賢弟以難堪,愚兄卻以難堪不在此,而在於明君賢臣!”鄭畋當即辯駁道。
“不知賢兄所言何物?”不待李湞答覆,嚴恒倒是搶先問道。
鄭從讜、鄭顥與劉蛻三人也倍感鎮靜,舉杯痛飲三杯,而後一前一後和曲長歌。
嚴恒倒還好說,畢竟出身貴胄之家,對這些文人的猖獗之名早有耳聞,此時見狀隻是咧嘴傻笑,但趙婉見狀卻頓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向李湞使了個眼色自顧退了出去。
諸君之位,我來了!
“如何?台文兄有何煩心之事?”李湞笑問。
不待李湞發問,鄭畋便緊接著說道:“縱觀曆代亂世,無一不是君明臣賢,太宗文天子繼位之初,內有義兵起事,外有突厥犯邊,其政局動亂遠勝今時,但太宗天子舉賢納明,朝野表裡高低一心,文有魏征、玄齡等治世能臣,武有二李、尉遲等百戰之將,方纔成績了貞觀之治,也被後代君臣奉為表率,而玄宗明皇之初亦有姚崇宋璟、子儀光弼,以是纔有開元之盛,但無法玄宗暮年昏聵,親小人而遠君子,如李林甫、楊國忠之流,導致安史叛軍攻入長安,細想之下,藩鎮也好、宦權也罷,皆是自開元晚期而發,由此來看,亂世之難不在內憂內亂,而在君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