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王忠嗣最令朕仇恨的罪行是哪一條?”
“非其聰明,實乃陛下仁慈。”高力士阿諛道。
“陛下,氣大傷身。”高力士惡狠狠地瞪了陳玄禮一眼,卻不得不出麵幫他擺脫,因為除夕驅儺之事,高力士也暗中動過手腳,“查無實據,陳大將軍才放王元寶一馬,並非大過。當時內侍省也明察暗訪好久,確未發明與快意居相乾的蛛絲馬跡。”
“以高將軍之見,何人代替為佳?”
“據張道斌密報,甫聽聞關於霨郎君出身的流言,王正見倉促上了道要求進京摒擋家務的奏章,不待陛下首肯,就將軍政通盤拜托杜環,快馬加鞭向東而來。據沿途軍鎮、驛站的線報,兩日前行至伊州(今新疆哈密市)才放慢腳步。”高力士從懷中取出王正見的奏章和張道斌的密摺,一併呈給李隆基:“奏章今早方送抵宮中。”
“陳大將軍,你說王忠嗣所作所為算不算欺君罔上、無君無父?”李隆基俄然發問。
七八日前,右相楊國忠正因兒歌鬨得灰頭土臉之時,販子中俄然傳出一段令人目瞪口呆的變文,說比來數年在長安風生水起的霨郎君並非北庭都護王正見之子,而是王忠嗣和崔夫人的私生子。
“誹謗朝堂重臣!”高力士思路敏捷:“內侍省已探明,關於霨郎君出身的流言最早從快意居的酒坊中傳出。王忠嗣、王正見之功過是非,當由賢人裁定,王元寶一介販子,豈可妄加批評。”
“果然如此?那為何朕直到現在才曉得霨郎君是忠嗣的兒子?”李隆基晴轉多雲。
“高將軍真會談笑,朕老了,早不複當年之勇,不過敲打敲打陳玄禮還是輕而易舉。”李隆基笑容滿麵。
“隻字未提。”高力士對王正見的一片公心甚是讚成。
“這……”瑟瑟秋風中,陳玄禮汗流浹背。
“《經行記》文采斐然,對大食等國記敘甚詳,朕閒暇時也翻過幾頁。”李隆基對杜環之纔有所耳聞:“安西四鎮節度副使李嗣業有勇有謀,朕成心在冬至大朝會後調其到北庭任都護。”
高力士本想再勸,可驀地想起王霨那雙黑若點漆的雙瞳,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下。
“多年前老臣一時胡塗,妄圖王元寶的奉送,替他坦白過一樁罪過。”麵對如山威壓,陳玄禮一刹時有了定奪。
“陳大將軍何罪之有?”李隆基玩味笑道。
“查抄快意居,將王元寶百口關入大牢!朕要弄清楚誰吃了豹子膽,竟敢教唆他在除夕驅儺時暗害朕!”
“遴選北庭都護乃軍國大政,老奴不敢妄議。”高力士以退為進:“不太長史杜環出自京畿世家,以進士之才參讚軍機多年,熟稔邊政、素有令名,當個副都護綽綽不足。”
“兒子……”陳玄禮聽到此處,恍然大悟:“本來是王霨引出的幺蛾子。”
“北庭有何動靜?”李隆基輕叩雕欄:“汝肯定王正見已分開庭州城?”
“嗯?”李隆基揉了揉太陽穴:“莫非動亂是王元寶派人激發的?”
李隆基冷眼俯視城樓下,直到陳玄禮和張守瑜策馬拜彆,才輕哼道:“算他機警……”
“陛下可還記得那年除夕驅儺……”
“是老臣胡塗了,妄圖蠅頭小利。”陳玄禮見高力士幫手,悄悄鬆了口氣。
“說甚麼得之未製於敵,不得之未害於國;說甚麼不能用數萬人的性命調換一個官職,說到底還不是目冇法紀、不忠不孝!”在高力士、陳玄禮麵前,李隆基不需決計諱飾情感:“更可愛的是,貳心誌不純,早就敢欺瞞朕,難怪兒子也如此奸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