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湖石裡探出頭來時,就看到三姐的手裡正拿著件綰色的暗袍,連針線都還嵌在衣角。
把戲師茫茫然地抬了頭,竟當真冇有在三姐的眉宇神采間,看到任何的見怪之意。
早在快意鎮的時候,殷孤光便看出了這件衣裳的非常之處――這衣衫上的絲線圖樣之間,清楚流淌著他再熟諳不過的化形之力……如此純熟的伎倆,明顯也是出自三師兄之手。
這當然不是甚麼虛妄之物。
殷孤光低著頭,聞言無法地牽了牽嘴角――從四師兄呈現在快意鎮後山的地盤祠廟當時起,他就曉得自家瘋魔師姐那所謂用了千山川鏡術法才找到快意鎮的話,不過是番無稽的敷衍言辭。
楚歌乃至還極其可貴地思慮了個全麵,帶返來了一模一樣的五套月白衣衫――鬥室東雖不全通人事,卻好歹還曉得孤光身上那件永久不換下來的衣裳並不凡品,既然現在要用塵寰的衣衫以次換好,當然要多備個幾套。
可這統統,於眼下的他們而言……也並不首要了。
一根木紋清楚的柺杖忽地從天而降,“砰”地砸在了石室門口的封禁之力上,幾近敲中了把戲師的鼻尖。
殷孤光啼笑皆非地接了鬥室東這份大禮,本來並冇有把老友這美意放在心上。但是第二天展開眼的那一刻,他竟真的對著麵前的“真假”衣衫建議了呆。
女子稍稍前傾著身子,乃至還安撫般地拍了拍小師弟的手,端倪溫婉如常,與其說是強行藏下了肝火,倒不如說是比殷孤光還要如釋重負些:“我們曉得……那件衣裳於現在的你而言,過分累墜了。”
鬼使神差的,他連本身也不敢信賴地就捨棄了那有師尊圖騰庇佑、從成年那天就冇有換下來過的師門衣衫,乃至還把它仔細心細地疊好,放在了房裡的大箱裡,自此再也冇有拿出來看過。
這響動來自於高處,來得毫無前兆、高聳得很,若不是殷孤光心知肚明鬥室東不成能這麼快就追到了這裡,他還覺得是楚歌正拎著她的山神棍、坐在高處不耐煩地敲擊著外頭的冰冷湖石,催著他快快分開這天殺的虛境樊籠。
但是那皺如老朽的手掌所撚之處,衣衫裡外毫無二致、都是一樣的月白墨邊,針腳雖精密無漏,卻也再冇有其他的繡紋……更罔論半分的紫棠異色了。
隨這動靜一起響在把戲師耳畔的,是其中氣實足、卻腔調奇特的衰老聲音:“她這衣裳,當然是給那快被瞳術折磨得快成了個瞎子的總管小子縫的。”
“你該找機遇感謝你九哥,要不是他以當年那場戲賭成了定局之前、誰都不能去打攪你的藉口,嘲弄得老六冇美意義直接逼著老四帶她去快意鎮……恐怕那小小的山城,也早就儘毀在她手裡了。”
“丫頭,你如何都不肯承諾做我的孫媳婦,本來不是因為杜家小子……而是為了這個小娃娃?”
可他向來都不敢信賴,守在青要山的三師兄會和六方賈扯上甚麼乾係。
“三姐。”殷孤光悶了好久,才終究再次悄悄開了口,“你這件衣裳,是給誰縫的?”
把戲師呆了半晌,直到鼻尖的酸意終究儘退了下去,才悶著頭應出了聲:“嗯。”
現在披在身上的這件,是鬥室東在外為全部快意鎮購置過冬禮的時候,特地在揚州府城裡找了個家屬百年都是裁縫的老工匠、遵循著殷孤光的身量裁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