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統統人都看向沈驚瀾掌中的那隻酒杯。廓清透亮的酒液微晃,有若綠玉的色彩,更襯得他手指慘白。
雷霆的轟鳴中,王贇向他大聲道:“沈驚瀾,你還不斷念?你也最多隻要五年的性命,還是病痛纏身的五年……”
“我就先乾爲敬了。”沈驚瀾固執酒杯,帶笑,環顧了一圈世人。
這些老朋友正神采各彆,一齊諦視著他。六十年,於修道者而言不算太久,光陰未曾在他們身上留下多少刻痕。但幼年時候的飛揚意氣,卻已堆積下來,化作慎重與嚴肅。他記得這些人裡很有幾個天賦不錯、修為不俗的,現在也都成了宗門的長老,正道的棟梁。
天絕教采取統統,包涵統統。收留的有無路可走的無辜者,天然也少不了凶暴之徒,喬靖等人,或許真是十惡不赦。但他若交了出來,“無人不收”的承諾不複,今後另有誰敢再來?
她說完這句,便退到一邊。
沈驚瀾披衣而起,走出屋子。
沈驚瀾終究垂垂止住了咳嗽。
他的麵前仍有殘紅一片。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其他人也都喝乾。
又有幾人,在竹林空位閃現了身形。
他們結成步地,也是為了長久攔下沈驚瀾,將他困於此處。
我就是不問是非,放縱真凶,那又如何!
“就連為禍反叛的大妖,你竟也收留入教!”
“你還記不記得我那師弟,當年我們去天水城玩耍時,他就跟在前麵,嘰嘰喳喳,總要向你請教?”他搖點頭,暴露痛苦之色,“十二年前,他在回返宗門的路上被青麵鬼喬靖殛斃,喬靖奪他寶貝,毀他屍身。我為了替他報仇,一起追殺,最後卻被喬靖逃入幽州,投奔了天絕教。他藏於幽州不出,至今我何如他不得!”
氛圍隻呆滯了半晌,一個麵龐暖和,腰間繫了一支紫毫大筆的修士開口道:“沈驚瀾,你可還記得?六十年前,也在這華山上,你拔得頭籌,我們聚在一起為你道賀,大夥兒酣醉了三天。”
他俄然狠惡咳嗽起來,這一陣咳嗽之慘烈,似要把肺都從胸腔裡咳出來普通。他伸手掩住嘴,卻有一絲鮮紅,沿著他的袍袖逶迤而下。
就連所餘壽命遠遠不止五年的我們,都已將這條命捨棄!
這些人並非同門,來自天南海北,要結成此陣,需得事前一齊演練多遍。
他隻笑了笑。冇有送到唇邊的意義。
“口氣或許大了些,”另一人道,“但我們此來,已下定了必死的決計。”
冇有人能替我決定。
沈驚瀾淺笑道:“本來過了六十年,烏龜已經變得這麼多了。”
也有一杯酒,遞到了沈驚瀾手中,披髮芬芳香氣。
沈驚瀾已看了出來,他們結成了一重周到的陣法。
眼底那淒豔的赤色,塗抹在那些人臉上。
深紫色的天雷如流星飛墜,落在這方小六閤中。
仍由王贇先開口:“好,我乾。”他又飲一杯。除他以外,也稀有人喝了下去。
從創建天絕教的第一天起,就未曾籌算走轉頭路。
倘使每個投奔者都要停止一番查驗,誰又有這個資格,評判彆人是恰是邪,有否蒙冤?
世人不動聲色地向顧蝶君投去一眼,她神采慘白地點頭。
另一個戴著半截麵紗、嗓音清冷的女修道:“六十年了,可貴再聚一次。我們仍想與你同謀一醉……卻不知這杯酒,你還敢不敢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