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吳山在旅店裡,捱到天晚,拿了一個豬肚,俏地裡到自臥房,對渾家說:“可貴一個識熟機戶,聞我灸火,本日送兩個熟肚與我。在外和朋友吃了一個,拿一個返來與你吃。”渾家道:“你明日也用作謝他。”當晚吳山將肚子與妻在房吃了,全不教父母知覺。過了兩曰。第一日,是六月二十四日。吳山起早,告父母道:“孩兒一貫不到鋪中,喜得本日好了,去走一遭。況在城神堂巷有幾家機戶賒帳要討,入城便回。”防備道:“你去不成繁忙。”吳山辭父,討一乘兜轎抬了,小廝壽童打傘跟從。隻因吳山要進城,有分數金奴險送彆性命。恰是:
且說吳山原有害夏的病:每過夏天時節,身材便覺倦怠,描述清減。此時正值六月初旬,是以請個鍼灸醫人,背後灸了幾穴火,在家保養,不到店內。心下常常思念金奴,爭親灸瘡疼,出門不得卻說金奴從蒲月十七搬移在橫橋街上居住。那條街上懼是營裡軍家,不好此事,路又僻拗,一貫冇人走動。胖婦人向金奴道:“那曰吳小官許下我們一五日司就來,到今一月,緣何不見來走一遍?如果他來,必定也看覷我們。”金奴道:“可著八老去灰橋市上鋪中看望他。”當時八老去,就出良廟門到灰橋市上絲鋪裡見主管。八老相見罷,主管道:“阿公來,有甚事?”八老道:“特來望吳小官。”主管道:“官人灸火在家未痊,向不到此。”八老道:“主管如果回宅,煩畜個信,說老夫到此不遇。”八老也不耽閣,辭了主管便回家中,答覆了金奴。金奴道:“可知不來,本來灸火在家。”
且說吳山到次日已牌時分,喚壽童跟從出門,走到歸錦橋邊南貨店裡,買了兩包乾果,與小廝拿著,來到灰橋市上鋪裡。主管相叫罷,將曰逐賣終的銀子帳來算了一回。吳山起家,入到內裡與金奴母子敘了寒溫,將壽童手中果子,身邊取出一封銀子,說道:“這兩包粗果,送與姐姐泡茶:銀子一兩,權助搬屋之費。持你家過屋後,再來看你。”金奴接了果子並銀兩,母子兩個起家謝道:“重蒙見惠,何故克當!”吳山道:“不必謝,曰後正要來往哩。”說罷,起家看時,箱籠家火己自都搬下船了。金奴道:“官人,去後幾時來看我?”吳山道:“隻在一五日司,便來相望。”金奴一家彆了吳山,當日搬人城去了。恰是: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二八才子體似酥,腰司仗劍斬愚夫。固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喻世明言第三卷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卻說八老走到家中,天晚入門,將銀、簡都付與金奴收了。將簡拆開燈下看時,寫道:“山頓首,字覆愛卿韓五娘妝次:向前會司,多蒙厚款。又且雲情雨意,床笫鐘情,無時少忘。所期正欲趨會,生因粗軀灸火,有失卿之盼望。又蒙道人垂顧,兼惠可一佳看,不堪感感。二一日司,容劈麵會。自金五兩,權表微情,伏祈支出。吳山再拜。”看簡畢,金奴母子得了五兩銀子,乾歡萬喜,不在話下。
八老提了盒子,懷中揣著簡帖,出門徑往大街。走出武林門,直到新橋市上吳防備門首,坐在街簷石上。隻見小廝壽童走出,瞥見叫道:“阿公,你那邊來,坐在這裡?”八老扯壽童到人睜去處說:“我特來見你官人說話。我隻在此等,你可與我報與官人曉得。”壽童隨即回身,去未幾時,隻見吳山踱將出來。八老倉猝作揖:“官人,且喜貴體康安!”吳山道:“好!阿公,你盒子裡甚麼東西?”八老道:“五姐掛念官人灸火,冇甚好物,隻安排得兩個豬肚,送來與惱人吃。”吳山遂引那老子到個旅店樓上坐定,問道:“你家搬在那邊好麼?”八老道:“甚是消索。”懷中將柬帖子遞與吳山。吳山接柬在手,拆開看畢,依先析了藏在袖中。揭開盒於拿一個肚子,教灑博十切做一盤,分付燙兩壺酒來。吳山道:“阿公,你安閒這裡吃,我家去寫回字與你。”八老道:“官人請穩便。”吳山來到家裡臥房中,悄悄的寫了回簡:又秤五兩白銀,複到旅店樓上,又陷八老吃了幾杯酒。八老道:“多謝官人好酒,老夫吃不得了。”起家歸去,吳山遂取銀子並回柬說道:“這五兩銀子,送與你家川資。多多拜覆五姐,過一兩曰,定來相望。”八老收了銀、簡,起家下樓,吳山送出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