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走上前雙手接過符紙,珍而重地放入裡懷,又道了個萬福:“感謝彭先生恩德。”
彭先生看虎子如許歎了一口氣,心道這小子真的是打得皮實了,這句“再也不敢了”也不知聽了多少次,還不是三天兩端在外肇事。“去吧,”彭先生無法一笑,“如果去山上耍,給我摘些龍葵返來做藥。”
“狗子你過來,”彭先生蹲下來對著狗子招了招手,“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
那粗麻巾見了彭先生緊走幾步跪倒在彭先生腳前,連連叩首:“彭先生拯救!彭先生您救救俺娘!彭先生……”
院子裡陰風瑟瑟,天上本就不甚敞亮的月光被烏雲掩蔽,已是全然不得見了。
這胖乎乎的小男孩名叫趙小狗,本年剛滿十歲,是城裡最大雜貨鋪裡趙老闆的兒子,有四分之一的旗人血緣。這趙老闆十八娶妻,可恰好正室的肚子不爭氣,十餘年無所出。趙老闆又前後娶了兩房妾室纔在四十歲抱上了兒子,算得上是老來得子!對這個小娃娃,趙老闆那是百依百順——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但就有一樣:算命的講了,這孩子小幼的年光裡不是繁華命,另有些克犯家人,得取個賴名纔好贍養。以是這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才得了個狗子的奶名,得一向叫到成年才氣改呼大號。
狗子緊跑兩步到了彭先生身前,張大了嘴伸出了舌頭。彭先生托著狗子的下巴讓他昂首,衝著陽光,能瞥見狗子舌頭上有一條細細的黑線,彷彿一條小泥鰍扭來扭去。
而這反而襯的火光更加的敞亮了。灶裡通紅的火染遍了小院,光穿過那臉孔猙獰的惡鬼,給它套上了一層金邊,再從那惡鬼身形中穿過印在彭先生臉上的是絲絲縷縷的光斑,像是在他的臉上撒下了一把水銀。
唸完咒,再伸開眼來,彭先生兩眼竟是隻剩下白茫茫一片,瞳孔不見那邊,連血絲都冇有一條,混像是兩個羊脂白玉打的珠子嵌在眼眶裡。
彭先生點點頭,上前一步,微闔雙目,手中掐訣,唸叨:“生身已做白骨觀,神魂不肯解仇怨。浪蕩人間何所去,荼害一方負罪巒。化佞解煞一朝計,無人保你千百年。一柱暗香一發誓,化我傀儡赴彼蒼。”
不但單是突不進虎子身邊,那團煙氣便是想走也是走不了了!就彷彿是進了孫悟空金剛圈裡的妖怪,左支右拙地四下亂竄,竟是移不動走不出,被困在了周遭不過三尺的處所。
小九被虎子扛在肩上顛得苦不堪言,開口告饒:“虎子哥!虎子爺!你是爺成了吧!腰腰腰腰!我腰要折了!虎子爺你把我放下來吧!”
虎子聞言立馬蹲下把頭一抱:“我錯了師父,我再也不敢了。”
彭先生接過酒盞抿了一小口,說:“喲,彭大少爺給我倒酒?奇怪!有甚麼事,說吧。”虎子憨憨一笑:“冇事。”
少年瞥見了虎子,咧嘴一笑,暴露兩排瓦亮烏黑的碎米小牙:“虎子,咱幾個找你玩兒來了,開門。”
至於叫靈芝的這個丫頭固然也還是個孩子,卻也出落的有幾分大人模樣了,本年已滿十五歲,是個出了嫁的黃花大閨女——她是趙小狗的童養媳!靈芝本名不叫靈芝,叫秋妮,是嫁給趙小狗今後婆婆給改了名字。不過自打虎子熟諳她起,就一口一個靈芝姐的叫著了。
那老夫茫然望著四下,彷彿是想要開口,倒是甚麼聲音都冇收回來。彭先生笑著打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了一個紙人扔了疇昔。那紙人一觸到老夫,那老夫的身形就像是遇著了火的雪,瞬息間溶解了下去,隻留一個紙片人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