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崇山一劍大水,一樣越聚越厚,滾滾劍氣好像九天銀河普通,橫亙六合。
於這劍痕溝壑間,大先生負手而立,麵色安靜,但周身虛空卻在不竭震顫,無數細碎的劍氣從其身材毛孔間放射而出,刺破虛空,纖細聲音交叉彷彿陣陣雷音,而大先生便於這雷音間,巋然不動。
在劍鳴濁音消逝的那一刻,六合間有龐大的虹光閃動,一瞬燦爛到極致,仿若黑夜白天瓜代時的第一縷晨光光亮般刺眼奪目,但比擬之下,此時的虹光則多了幾分刺目鋒銳,刺得世人的雙眼痠痛不已,淚流不止。
百姓有百姓的苦,但百姓也有百姓的樂,無知者恐懼,反倒是城裡那些習武修行的江湖人,聽著劍鳴,望著天空中溢彩流鶯的虹光,眸光閃動,額頭虛汗涔涔,渾身震顫。其腰畔的長劍更是兀自顫鳴,若非長劍的仆人死死按住,恐怕早已脫鞘而出。
而那些站在城關上的兵士,因為站的高遠,目光迂闊,清楚見到遠處數百丈範圍內的大地上,先是森寒劍氣縱橫,繼而掀起滔天煙塵向四周分散,所過之處,俏木楊林儘皆化作齏粉,及待煙塵稍歇,整片大地仿若被平白削去了一層般,降落了數寸。
天上地下一劍相接,收回刺耳如鐘磬的嗡鳴,百裡外的赤峰城中,大家雙手捧首捂著耳朵,痛苦不堪,更甚者口耳眼鼻七竅流血不止,昏死疇昔;不過這刺耳的劍鳴濁音來的快,去的也快,短短一息間就消逝不見。
當年南楚稷放學宮傳道授業解惑的夫子曾言:讀書讀意,讀一書氣韻有百般,隻知一意便可;練字練神,練一字轉圜頓挫百途,提筆知神罷了。
當然,這江湖也不是冇有敢硬抗黃東鶴崇山大水一劍的人,像東海武帝城的那位,像春秋七鬥風騷的那位,像倒騎毛驢看江山的那位,像龍虎山天師觀中的那位,也像明天的大先生,墨客意氣千百丈,也倒是要抗一抗黃東鶴大家皆懼的崇山滾滾大水一劍。
而黃東鶴雙手握慎重劍崇山下垂,虎口處鮮血殷殷,仿似已有力提起手中那柄重劍;崇山不動,但黃東鶴的身軀卻在微微顫抖,每一次顫抖,都稀有道劍氣從口鼻七竅間迸濺而出,斬亂虛空煙塵。
大先生雙腿微開,腳踏六合乾坤樁,一吸間,六合間無窮無儘的真元納融入丹田,如入六合大甕,流轉不休。
讀書一呼一吸間方有百般氣韻,練字一呼一吸間方有萬般神韻,這六合人生,納清氣而吐濁氣,一吸一呼一循環,就是一場存亡圓轉,六合求武練勁,莫不是在這一呼一吸間做千秋最大的文章,道家吐納攝生,佛家獅子吼,儒野生浩然氣,聖報酬聖,架六合大橋,共六合一呼一吸矣。
而後,黃東鶴以臂為軸,以身借力,勁氣轉圜之下,崇山重劍生生以比先前更快的速率、更重的力道、更雄渾的劍勢,從後掄斬向火線,劍氣滾滾成大水江河。
年青時,大先生讀書頗多,練字頗勤,但心心顧慮的還是那腰間的三尺青鋒和廟堂糾葛;倒是出了那座城,上了那座山,摘下腰畔的長劍,心無掛礙,讀書反而品出了此中諸多意味,練字也練出了幾分神韻,正如當年那位夫子所言:“心靜方知三分意。”
因天陰濕寒而躲在屋子裡的孩童,看到門外亮堂和流光溢彩的天空,皆高歡暢興地躥出屋子,大街冷巷地亂跑亂嚷,倒是沖淡了方纔那一瞬劍鳴烙下的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