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內心頭曉得,行昭還是被一句連著一句的歡暢傳染得笑得愈發粲然,先向在場的陳德妃、陸淑妃、王嬪、宋婕妤唱了禮,再笑著偎到方皇後身邊去,高高地揚了揚手腕,朗聲回:“帶了帶了!蔣姑姑一早就送了五綵線來!陳艾水也喝,廚房徒弟不準放紅糖,陳艾加菖蒲的味兒又沖人又苦!您也記得帶香囊生香辟邪!”
眼眸一黯,四皇子好歹是她養大的吧,就如許為了粉飾皇家秘辛草草地給他定了這麼一樁婚事,她卻連女方的人都冇相看到!應邑若不是個喪門星,她就將這個茶盅給吞下去!
太夫人出宮回府後,臨安侯府便傳出來太夫人臥床不起的動靜,彼時方皇後正為那樁婚事策劃,忙得腳不沾地,偶爾聞聲了蔣明英的回稟,隻叮嚀張院判去臨安侯府看看,又怕太夫人拿孫女避開侍疾,違逆不孝的話頭做文章,便又讓林公公去賀府瞧一瞧。
方皇後笑嗬嗬地嗔德妃:“我宮裡頭的人你也敢埋汰!淑妃埋汰了你,你埋汰歸去便是,那我宮裡人撒氣叫甚麼事理!”德妃直喊冤,方皇後不睬,笑著轉了頭又問行昭:“欣榮和歡宜都在東裡間,你要不要去瞧瞧?過會子,三個小子也要過來存候,你恰好避開。”
行昭一怔,隨即笑著點頭,告了禮後又往東裡間去。
歡宜一出門,欣榮便拉著行昭的手,低聲附耳說了幾句話:“...那日我去臨安侯府見到了三女人行明,她說荷葉在她院子裡過得很好,王媽媽也去了賀太夫人身邊兒當差,你母親的嫁奩被鎖在正院裡頭,兩個月字輩的丫頭守著的...”
日子閒得不可,四皇子揣摩著又管上了梨園的伎樂,每天就多了個走處,翹翹小鑼兒,聽聽小曲兒,過得極清貴又輕鬆。
“碧玉女人的臉都紅到了耳根子背麵了...”王嬪輕拈了方帕子捂著嘴笑,接德妃的話。
四月過得快極了,蒲月伴著初夏的升溫與煩人的蟬鳴,接踵而來。
行昭一走出來便笑著先同欣榮行了禮,又拉著歡宜的手落了座兒,欣榮嫁人纔不過一年,歡宜也要滿十三了,幾個女人湊在一起,說道的多數是“京裡又在一窩蜂地穿起了蝙蝠珍珠扣的小襖子...”要不就是“張大人家嫁女兒,才抬了三十六抬嫁奩,我覺著奇特就去探聽,本來張大人家裡頭是後妻當家,將原配的嫁奩給昧了下來...”的話題。
行昭輕手重腳地繞過八角屏風,耳朵能見正殿裡頭有清澈委宛的女聲,有柔糯低吟的女聲,也有開朗歡樂的女聲。美人兒向來不嫌多,春蘭秋菊,各有風華。這些卻都是一個男人的女人,且為了爭奪這個男人的寵嬖,就算是誌趣相合也不成能做到完完整全的密切無間。
欣榮眼神一轉,落在行昭身上,笑著差歡宜去前殿探聽一下:“...去瞧瞧老四甚麼時候來,讓他出去也給我請個安,好歹他這樁婚事,也有他姑姑我在煽風燃燒!”
話說開了就有這點不好,本來裝點承平的那層紗被一把揭開後,暴露赤luo裸的猙獰與醜惡,讓人想捂住眼睛假裝看不見。可到底還是揭開了好,不然被從輕紗背麵俄然竄出來的蟲子惡狠狠咬上一口,到時候痛的就不但是眼睛了。
方皇後笑著點點頭,滿心欣喜地看了看身側的行昭,自打那日太夫人走後,小娘子沉寂了幾天,這才又重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