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於心死。
“一彆經年,主耐久在佛門聖地,浸於經籍當中,天然禪意濃厚。本宮常居富朱紫世,當然會多染一些凡塵俗氣,都是人之常情。”
方皇後一笑,話音一落,便恰好聞聲佛堂之上響起了撞鐘的“咚咚咚”的聲兒,天淨萬籟,倒將棲息於山林枝椏之上的飛鳥驚起了一波又一波,“暮鼓晨鐘,今兒個敲完了鼓又撞鐘,大覺寺多少年冇如許熱烈過了?”
方皇後腦海裡驀地閃現出行昭說過的這句話,微不成見地悄悄甩了甩頭,眉梢一抬:“閒話莫提,皇上的聖命,太後的默許,賀琰對梁平恭痛下殺手,斬斷你的統統退路,這些都逼你不得不死。三娘,你覺得你現在另有活路嗎?”
偶然候,天子望著那襲明黃色的龍袍,會驀地產生迷惑,這果然是他的嗎?還是,畢竟有人會把這身衣裳套到合適它的人身上...
應邑她可曾想到過,她拿著一瓶藥逼死阿福的時候,她的親人有一天也會拿著一碗藥,逼她走向鬼域。
行昭撲哧一笑,手一抖便將一筆垂柳豎寫得歪傾斜斜的了。
方皇後扶著蔣明英的胳膊下了馬車,大覺寺的主持師太已經輕撚佛珠候在了門廊裡,輕唱了一句“阿彌陀佛”,便佝腰低聲問好:“貧尼上回見皇後孃娘時,您還是東宮太子妃。一晃經年,您現在母範天下,丹陽朝鳳的氣勢,愈盛。”
人間從不貧乏敬愛的人與事,行昭歪著頭看了看將才寫歪的阿誰字兒,展顏一笑,團吧團吧揉起來扔到了地上,又下了炕趿拉著木屐跑著靠在方皇後身側,小娘子軟軟輕柔地聲音像有一根羽毛掃在心尖尖上。
方皇後邊說話兒邊低頭拂了拂茶蓋,悄悄撥出一口氣兒,吹起了半絲瀲灩,又言:“梁將軍鋌而走險,擺盪國本,死不足辜。三娘是皇上的胞妹,是皇上看著長大的,從如許小如許軟的小娘子,為她籌嫁奩,看著她蓋上紅蓋頭,十裡紅妝送嫁。若萬一是梁將軍推委罪惡,胡亂攀扯,您一碗湯藥賜下去,於心何忍?”
方皇後素手交疊被請於樓閣之上,臨行回望,視線裡卻撞入了一尊麵龐慈悲的菩薩石像,手持淨瓶,眉間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