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起家行過禮後,便規端方矩地坐在方皇後身邊,餘光打量著來人,心頭暗忖,大夫人看起來也極好相處,可那是軟懦,而這位梁夫人笑歸笑,眼神裡頭卻顯得極奪目,聽著她軟軟綿綿的餘杭音,像是有羽毛拂在琴絃上,又因為力道不敷,隻能收回哭泣的聲音,讓民氣裡頭癢癢的。
庶出的小娘子能做到這個份上,她算是獨一份,嫁的是定都城裡說得上話兒的老爺,膝下有自個兒的親生兒子,頂在上頭的婆母還是個不問事的。日複一日下來,本來的安循分分、唯唯諾諾也垂垂變成了飛揚和明麗,將昔日的青衫素袍換成現在的蹙金絲桃紅綜裙,昔日的素淨頭麵換成了現在的赤金纏絲並蒂蓮頭麵,昔日縮頭縮腦的庶女一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風韻卓然的貴婦人,在冗長的光陰裡,既能水滴石穿,那也能徹完整底地竄改一小我。
鳳儀殿裡頭擺著冰,前殿又種著一叢竹林,還挨著太液池,幾下加起來確切是個避暑陰涼地兒,梁夫人一句話的,輕描淡寫的阿諛,倒讓行昭看出了些不卑不亢的意味來。
方皇後冇搭話,轉頭讓蔣明英上茶:“梁夫人喜好平淡,大紅袍味清又性溫,暑天到了,嘗一嘗也能降降壓在心頭的火氣。”
心頭一酸,哪個官宦人家還能這麼在乎那孔方兄啊...梁平恭受重用是真的,家裡頭不敷裕也是真的,下頭的弟弟不懂事兒,今兒個買五百兩的畫兒返來,明兒個又拉著狐朋狗友去花樓喝場酒,百口都指著梁平恭手上的俸祿度日。梁平恭的官兒越當越高,家裡頭的人就越鬨越大,一份兒錢既要保持家裡頭的麵子,又要添給公中,還要補助上麵幾個房頭,拆了東牆補西牆,內裡看上去是花花梢哨的,可裡頭窮成甚麼樣,誰又能曉得。
行昭驀地昂首,卻刹時明白過來,方皇後這是在詐平氏!
她內心頭委曲極了,三月四月傳過來的戰報哪一條不是大周大獲全勝的?這都是誰帶的?還不都是自家老爺在火線拚出來的!現在瞧著前頭情勢一片大好,天子一道聖旨讓秦伯齡去分梁平恭的功,她內心頭忐忑不安,梁平恭是從龍之臣,又和天子的母家顧氏交好,天子坐在龍椅上這幾十年,梁家隻要越來越好的,現在天子卻讓旁人去分自家親信的功績...
平氏頓時誠惶誠恐,趕緊啟言:“天然是您的事兒大!臣婦遞帖子也是揣摩著好久冇同您問安了,內心頭便直打鼓,可又不敢打攪了您...”
腦中驀地想起梁平恭一到西北就寄返來的那幾張銀票和地契,滿打滿算都能有五十萬兩銀子了,這錢哪兒來的?他隻在信裡說讓她去補助到公中裡去,再本身存留一點兒,當時她還滿心歡樂,還心想怪道說武將在外的油水多!
平氏腰挺得直直的,坐在椅凳上,神采如常,冇迎上來答話。
冇提方祈,隻拿信中侯說事兒。
梁夫人平氏是梁平恭的續絃,先頭正妻的庶妹,不過二十四五,未言人先笑,看起來是一副極好相處的模樣。
急吼吼地遞上帖子,不就是想來探探路嗎?可從現在的作派瞧起來,她卻更像是來走街串巷,觀察功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