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定慧庵方丈故去，淨明師太接任方丈。

妙嚴師太不動聲色打量君婼，因前來進香，決計穿著素淨金飾簡樸，卻涓滴不減與生俱來的高貴，舉手投足間儘顯優渥，斑斕精美的臉上親熱淺笑著，仍然讓人感覺不敢靠近。

君婼也在打量妙嚴師太，四旬高低的年紀，一襲玄色緇衣，身形清臒麵龐白淨，淡到極致的五官更顯削髮人的慈悲。

妙嚴師太眼淚落了下來，哽嚥著說道：“是小尼的師妹，玉瑾。”

皇後在庵堂中做了，呷一小口清茶，屏退擺佈，看著妙嚴師太：“師太要對我說甚麼，直說無妨。”

君婼覆在石榴樹下坐了，牆外輕風吹過竹林，彷彿異化著輕聲的感喟。

玉瑾是極有情味的人，小院中清淨卻不古板，充滿了意趣，閒時寫詩作畫操琴，她的才情不輸當世鴻儒，她的婢女小蓮，在她身邊耳濡目染，也是腹有詩書，如果女子能赴科舉，小蓮定是能高中的。

君婼點點頭，排闥而進，一股如有若無的暗香劈麵而來，北麵滿牆都是書架，直通屋頂，一摞摞擺滿了冊本，靠著書架是一桌一椅，桌上猶擺著未謄寫完的佛經，一頁梵文一頁漢字，筆跡工緻清秀，妙嚴師太在旁道：“玉瑾進宮前，正在譯一部佛經，臨行前笑對我說，師姐，本日的幾頁冇完，夜裡返來再接著譯，少不得要熬夜，求師姐為我備些釅釅的熱茶……”

妙嚴師太點頭：“這些年總感受她在，孤寂得等著，等著親人前來探看。”

玉瑾放動手頭佛經，跟著兩位比丘尼進了宮，說是順道接淨明師太返來。

君婼一目十行大略看著，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她是那樣高潔的女子，卻被碾入塵泥，被侵犯被囚禁，十月懷胎誕下皇上，在懷化天子麵前**於火海。

妙嚴師太遲緩講訴著，因抽泣，講訴不時停頓，君婼耐煩聆聽。

妙嚴師太心中一驚，君婼笑看向她，比手說道：“師太請。”

玉瑾三歲跟著淨明師太帶髮修行，淨明師太雖為削髮人，卻不知收斂功利之心，玉瑾八歲時，跟著淨明師太來到東都，在定慧庵落腳。

君婼轉過身，徹夜，天要留我嗎？又轉頭看著畫像，抑或，是婆母要留我，好讓皇上前來，皇上，果然會來嗎？

君婼坐了好久，方起家往西配房而來，妙嚴師太道：“西配房原是玉瑾臥房。”

君婼在屋中細心看過，每一個藐小的物件都留著故交的氣味，簡練聰明倔強高慢，君婼看了好久，方與妙嚴師太出來，合十說道：“是我冒昧，驚擾了故交。”

皇後遠眺著賞識山景，臉上暴露輕巧的笑意，妙嚴師太悄悄作陪，待皇後收回目光，方說一聲請，就聽皇後輕聲說道：“如許的山川，養出來的人，定是清雅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