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金嬤嬤的話，迎春花下的女子笑聲更大，彷彿竭儘儘力。她緊閉的雙眼展開了，眸子裡充滿死灰般的絕望，嘴角淌出暗紫色的汙血。

金嬤嬤抬手一巴掌，打在小丫頭臉上，狠啐一口，陰沉著臉怒問：“你管那勾引主子的賤人叫姨娘？誰封她姨娘了？她也配？”

她是沈遜最寵嬖的孫女，常被帶在身邊教誨，比宗子嫡孫更勝一籌。

金嬤嬤會心，從速回身換了一張奉承的笑容，快步迎上去躬身施禮。見杜昶神采平和，才謹慎翼翼稟報了沈繁華被打一事，罪名當然不是勾引男仆人了。

杜昶說完，不管金嬤嬤等人是否明白，就回身大步分開了長廊。

張婆子不敢動，向金嬤嬤身後瞟了幾眼，用唇語奉告金嬤嬤“老爺來了”。

金嬤嬤神情陰霾，看到躺在迎春花下的女子，臉上又多了幾分戾氣。她想以勝利者的姿勢和緩藹氛，臉上擠出幾絲笑容，看上去卻很生硬。

禦賜左副督禦史府位於都城東南，緊挨王公重臣及皇族宗室的府邸。這座府邸的仆人杜昶是兩榜進士、朝堂新貴，陪侍禦前，頗得聖上青睞，剛二十幾歲就成了下一屆閣臣的熱點人選。今上讚其風骨形色、明華高潔，酷似迎春之花。

杜昶出身寧遠伯府旁支，父親早亡，母親帶著他靠祖上留下的薄產度日。沈遜賞識杜昶的才調，經常對他提點指教，併成心將沈繁華許配於他。能恰當朝太傅青睞，又有機遇求娶高門貴女，杜昶意氣風發，言明高中狀元就向沈家提親。

“嗬嗬……嗬嗬嗬嗬……”躺在迎春花下的女子還是一動不動，卻收回奇特的笑聲，彷彿來自天國的音符，驚得長廊裡的丫頭婆子都變了臉。

“賤人，你有甚麼好笑？”金嬤嬤緊緊咬牙，神情有恨有懼，“張婆子，你從速把這個賤人弄死，丟到亂葬崗去，免得礙眼。”

“夫人早讓人去請大夫了，可雨下得太大，大夫直到現在也冇來，老奴擔憂沈女人挺不疇昔，內心急著呢。”金嬤嬤曉得內宅那些肮臟事瞞不過杜昶，可她卻睜著眼睛說瞎話，她想賭一把，就看杜昶如何措置這件事。

她成了杜昶的通房丫頭，象其他主子一樣做小伏低奉養夫主及正妻。三年的時候，她象一件不值錢的東西被送人一次，被賣出買進兩次。直到本日，她差一點就被打得丟了命，罪名是她心存不軌，想勾引男仆人封姨娘。

祖父尚未下葬，親朋間就有傳言，說祖父是因教誨她勞累而死。對此，沈家其彆人不置可否，她的遠親祖母萬氏卻篤定傳言為真，不聽憑何人勸說，每天都以最暴虐的話謾罵她，越怒罵越憤恚，垂垂地就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沈繁華判定回絕，卻抵擋不住萬氏等人粉碎性的守勢，由不得她不承諾。當時她想或許這是個轉機，杜昶看祖父的情麵，也不會對她太差吧！

小丫頭還冇有反應過來，就有兩婆子罵罵咧咧、連推帶搡，把她帶出了長廊。

“哈哈哈哈……”沈繁華用儘殘存的力量，縱聲大笑。

茫茫水霧充滿在六合之間，收縮了天與地的間隔，烏濛濛的陰雲彷彿觸手可及，大有壓城欲摧之勢。俄然，幾道閃電如利劍白刃普通劈開了陰沉的天幕，隨後，驚雷在天涯炸響，震得天空顫抖，大雨滂湃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