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道:“漢文俊之妻,本縣已退場驗畢,顯係中毒身亡。
華國祥還未開言,李王氏向狄公哭道:“彼衰老爺,小婦人隻此一女,因她身故不明,故而據諜報控。既老爺如此定案,免得她身後刻苦,小婦人甘心免驗了。”漢文俊見嶽母如此,總因佳耦情深,不忍她遭世人擺佈,也就向國祥說道:“父親且免了這事吧,孩兒見媳婦死了太慘,可貴老父台成全其事,以中毒定案。此時且依他收殮。”華國祥見兒子與死屍的母親,皆如此說,也不過於苛求,隻得退下,同李王氏具了免驗的首結,然後與狄公說道:“父台令舉人免驗,雖是顧恤麵子之意,但兒媳中毒身亡,此事皆眾目所見,惟求父台總要拷問這胡作賓,照律懲辦。若以蓋棺以後,具有甘結,一味收殮,當時老父台反為不美了。”狄公點點首,將結取過,命刑役皂隸退出堂後,心下實是遲疑,一時不便歸去,坐在上房,專看他們出去之時,有甚麼動靜。
狄公隨即起家乘轎回衙。此時惟胡作賓的母親感激萬分,曉得狄公另有一番美意,暗中買屬差役,傳信與他兒子,不在話下。
此時裡裡外外,天然鬨個不清,奴婢親朋俱在那邊辦事,所幸棺木統統,昨日俱已辦齊。李王氏與漢文俊天然痛入酸腸,淚流不止。狄公等內裡棺木設好,欲代死者穿衣,他也跟著世人來到房內,但聞床前一陣陣腥氣,吹人腦髓,心下直是悟不出個理來。暗道:“古來奇案甚多,即便中毒而至,這茶壺以內,不過被那砒霜信石服在腹中,即使七孔流血,立時斃命,何故有這腥穢之氣?你看屍身固然青腫,皮膚卻未襤褸,並且
渾身高低青腫非常,知是毒氣無疑。回身到院落站下,命人將李王氏帶來,向著華國祥與她說道:“此人身故,是中毒無疑,但你等男女兩家,皆是書香家世,本日遭了這事,已是不幸之至,既具控請本縣究辦,斷無不來相驗之理。但是死者因毒身亡,已非料想所及,若再翻屍相驗,就更苦不堪言了。此乃本縣顧恤之意,特地命你兩造前來講明原因,若不忍死者刻苦,便具免驗結來,以免今後懺悔。”
單說狄公回到署中,也不升堂理事,但傳命將高陳氏交官媒把守,其他案件全行不問,連續數日,皆是如此。華國祥這日焦炙起來,向著兒子怨道:“此事皆你牲口誤事,你嶽母承諾免驗,她乃是個女流,不知公事的利弊。向來作官的人,皆是費事為是,隻求將他本身的腳步站穩,彆人的冤抑,他便不問了。前日你定要請我免驗,你看這狗官,至今未曾發落。他所恃者,我們已具甘結,固然中毒是真,那胡作賓毒害是無憑無據,他就藉此遲延,意在包庇那狗頭,豈不是為你所誤!我
你道狄公為何不將這事鞠問,奈他是個好官,從不肯誣害平人。他看這案件,非胡作賓所為,也非高陳氏讒諂,固然曉得這原因,隻是思不出個啟事,毒物是何時下入,是以不便發落。這日午後正與馬榮將趙萬全送走,給了他一百兩盤費,說貳心腸明直,於邵禮懷這案勇於為力。趙萬全稱謝一番,將銀兩反璧,分離而去。然後向馬榮說道:“六裡墩那案,本縣開初就知易辦,但須將姓邵的緝獲便可斷結。惟是畢順驗不出傷痕,本身已經揭露,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華國祥媳婦又出了這件疑案。若要重視在胡作賓身上,未免於心不忍,前日你在他家,也曾瞥見百般案情,皆是不能製定。雖將高陳氏帶來,也不過是阻飾華國祥催案的意義。你部下辦的案件,已是很多,可幫著本縣想想,再訪鄰封處所,有甚麼好驗屍官,前去問他,或者得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