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再世為人,兩世的缺憾,他都要補返來,要作到這一點,實際的門路隻要讀書,對讀書人來講,一手好字就是立品之基,可草率不得。
何三耳當時不解地問:“相公太爺一向把籍貫留在華陽,大老爺不是也要返來了麼?”
小女人的脆聲像是熨鬥,燙得鄧五心頭髮漲,那點妒嫉頓時冇了,他揚聲道:“另有事要幫二郎辦,下次再嘗瓶兒的技術。”
鄧五不愧是包探聽,兩三天裡就探來了何三耳的近況,還很有職業精力地作了延長調查,將比來上任的華陽知縣也摸了摸底。
當時十三太爺看著何三耳的目光有若本色,讓何三耳心中惴惴,恐怕要究查本身借相公家名聲侵犯地步,購置莊園的事。
“當然,這些話也不是要你自縛手腳,籌劃這麼大個家,行事已難純以善惡計算,你在外包辦瑣事,也是普通事理,要緊的是重視分寸。”
轉念將此事放下,何三耳踏踏廂板,叮嚀車伕:“快一點,彆讓縣尊老爺搶在了我的前頭!”
“不但如此,我們華陽王氏根脈已經深植士林。鄧資政(鄧洵仁)是王家的半子,許翰林(許光凝)是王家的半子,現在再知樞密院事,已是士林所望的鄭達夫(鄭居中),也是我們王家的半子!相公之下的超卓人物,李格非、餘中、閭丘籲之輩,都是我們王家的半子!我們華陽王氏不稱衣冠盛族,天下再無人能稱得……”
“眼下這世道,君子小人相爭,我們華陽王氏,畢竟還是站在君子這一邊,總得撐起君子的顏麵。如果去處有差,即便許翰林知成都,也難一手遮了蜀地,總有小人,或是自號真君子,實則偽君子之輩跳出來,你……記下了麼?”
林院書房裡,王衝正一邊與羊毫作鬥爭,一邊聽著鄧五的回報。
“再活一遍,最成心機的是甚麼……”
王十一嘿嘿笑著,舉把握住了虎兒砸來的小拳頭。
要拿捏好分寸,就得有目光,二十多年前他去催租,被耕戶傷了耳朵,卻還是笑容相對,可不是揣著一顆菩薩心,而是他瞅見了旁觀者裡有知府呂大防的家仆。相公家用他為乾人,也不是用他的菩薩心,而是用他的目光。
“眉州蘇氏,就留下一堆詩詞文章,當今還被禁著。相州韓家,空留名聲,已遠了朝堂。範文正公更是往世風騷,至於王荊公,還不知身後會留下多麼名聲,蔡太師……更不好說。”
“十來年前,小趙知縣的父親老趙知縣重修沙坎堰,灌田三萬多畝,華陽一縣人戴德戴德。前些大哥趙知縣死了,縣裡鄉老還為老趙知縣修了趙侯祠,就在南麵十多裡處的江灣那,我跟爹孃去拜過,秀才公必定也帶二郎去過。”
王珪一輩在族中已以太爺稱呼,現在華陽王氏的當家人恰是這一輩的十三太爺。而何三耳口裡的“大老爺”則是王珪宗子王仲修,年前已致仕,籌辦回華陽養老。
他正要趕去萬裡橋南的對江樓,新任華陽知縣到衙不久,這位趙知縣的父親十多年前也知過華陽縣,留下了老邁善名,縣人都以“小趙知縣”敬稱。借幾位與老趙知縣有友情的鄉老搭橋,何三耳在對江樓擺酒宴請,與小趙知縣熟絡乾係,這纔是要務。
是以當十三太爺再淳淳訓戒時,何三耳當時就屏息靜氣,束手而立,一個字也不敢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