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濛濛的上京真是都雅,就像是一卷畫,我們西涼的畫師再有本事,也想像不出來如許的畫,如許的繁華,如許的溫潤,就像是天上的都城,就像是天神格外眷顧的仙城。這裡是天朝的上京,是普天下最昌大最熱烈的都會,萬國來朝,萬民欽慕,但是我曉得,我是忘不了西涼的,哪怕上京再美再好,它也不是我的西涼。
但是永娘說的話向來有根有據,她說皇後要問我,那麼皇後必定會派人來傳召我。現在我這副模樣,如何去見皇後?我急得直跳腳:“快!快!我要沐浴!再給我煎一碗濃濃的醒酒湯!”
裴照淡淡一笑:“民氣險惡,公子今後要多多防備。”
他終究笑起來。
我慷慨激昂地說:“何故解憂?唯有杜康!”
那波斯胡人見我吹起篳篥,儘皆擊拍相和。我吹了一陣子,聞到那盤中牛肉的香氣陣陣飄來,便將篳篥塞到裴照手裡:“你吹!你吹!”然後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吃起來。
她看到阿渡身後的裴照,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米羅乃是一雙碧眼,外人初度見著她老是很駭異。但裴照卻彷彿並不震驚,厥後我一想,裴家是所謂上京的世族,見慣了大場麵。上京繁華,亦有胡姬當街賣酒,裴照定然是見怪不怪了。
我說道:“我阿爹可不隨便誇人,他誇你父親,那是因為他真的能兵戈。”
裴照轉頭瞧了我一眼,我才吐了吐舌頭,趕緊跟上去。
裴照又是淡淡一笑。
那樂聲更加苦楚勁越,便如一隻雄鷹迴旋直上九天,俯瞰著大漠中的千軍萬馬,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大風捲起的塵沙滾滾而來……等我吃得肚兒圓的時候,那隻鷹彷彿已經飛上了最高的雪山,雪山裡雪蓮綻放,大鷹展著巨大的翅膀掠過,一根羽毛從鷹翅上墜下,漸漸飄,被風吹著漸漸飄,一向飄落到雪蓮之前。
“這匹馬是我們西涼貢來的。”我拍了拍馬脖子,無窮珍惜地撫著它長長的鬃毛說道,“我在西涼有匹很好的小紅馬,現在都該七歲了。”
裴照答:“家父曾出使西域,帶回的樂器中有篳篥,我幼時得閒,曾經本身學著吹奏。”
我翻開門,號召了一聲:“裴將軍。”
我想他約莫在想甚麼心機,因為他的目光有點兒奇特。不過很快他就移開了目光,微垂下臉:“末將護送公子歸去。”
這時候一陣風過,我身上的衣服本來全濕透了,在萬年縣衙裡膠葛了半晌,已經陰得半乾,可內衣仍舊還是濕的。被冷風一吹,的確是透心涼,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你明天又不當值。以是明天你不是金吾將軍,我也不是那甚麼妃。何況我明天也夠不利的了,差點兒冇被淹死,又差點兒冇被萬年縣那胡塗縣令冤枉死。再不喝幾杯酒壓壓驚,那也太憋屈了。”
我回身往外頭走的時候,外頭看熱烈的百姓竟然拍起巴掌來,另有人朝我喝采。
我滿臉笑容,對勁揚揚朝著喝采的那些人拱手為禮。
縣令臉有愧色,拱手道:“將軍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