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景公在宮中與姬妾喝酒,至夜,意猶未暢,忽思晏子,命擺佈將酒具移於其家。前驅往報晏子曰:“君至矣!”晏子玄端束帶,執笏拱立於大門以外。景公尚未下車,晏子前迎,錯愕而問曰:“諸侯得無有故乎?國度得無有故乎?”景公曰:“無有。”晏子曰:“但是君何為非時而夜辱於臣家?”景公曰:“相國政務煩勞,今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聲,不敢獨樂,願與相國共享。”晏子對曰:“夫安國度,定諸侯,臣請謀之。若夫布薦席,除簠簋者,君擺佈自有其人,臣不敢與聞也。”景公命回車,移於司馬穰苴之家,前驅報如前。司馬穰苴冠纓披甲,操戟拱立於大門以外,前迎景公之車,鞠躬而問曰:“諸侯得無有兵乎?大臣得無有叛者乎?”景公曰:“無有。”穰苴曰:“但是昏夜辱於臣家者何也?”景公曰:“寡人無他,念將軍軍務勞苦,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樂,思與將軍共之耳。”穰苴對曰:“夫禦寇敵,誅悖亂,臣請謀之。若夫布薦席,陳簠簋,君擺佈不乏,何如及於介冑之士耶?”景公意興索然。擺佈問曰:“將回宮乎?”景公曰:“可移於梁丘大夫之家。”先奔走報亦如前。景公車未及門,梁丘據左操琴,右挈竽,口中行歌而迎景公於巷口。景公大悅,因而解衣卸冠,與梁丘據吹呼於絲竹之間,雞鳴而返。明日,晏嬰穰苴同入朝賠罪,且諫景公不當夜飲於人臣之家。景公曰:“寡人無二卿,何故治吾國?無梁丘據,何故樂吾身?寡人不敢妨二卿之職,二卿亦勿與寡人之事也。”史臣有詩雲:
是時中原多故,晉不能謀,昭公立六年薨,世子去疾即位,是為頃公。頃公初年,韓起羊舌盻俱卒。魏舒為政,荀躒範鞅用事,以貪冒聞。祁氏家臣祁勝,通於鄔臧之室,祁盈執祁勝。勝行賂於荀躒。躒譖於頃公,反執祁盈。羊舌食我黨於祁氏,為之殺祁勝。頃公怒,殺祁盈食我,儘滅祁羊舌二氏之族,國人冤之。厥後魯昭公為強臣季孫意如所逐,荀躒複取貨於意如,不納昭公。因而齊景公合諸侯於鄢陵,以謀魯難,天下俱高其義。齊景公之名,顯於諸侯。此是後話。
平王乃立秦女所生之子珍為太子,改費無極其太師。
無辜世子已偷生,不敢逃刑就鼎烹。讒佞紛繁終受戮,千秋留得奮立名。
平王恐太子知秦女之事,禁太子入宮,不準他母子相見。朝夕與秦女在後宮宴樂,不睬國政。外邊沸沸揚揚,多有疑秦女之事者。無極恐太子知覺,或生禍變,乃告平王曰:“晉以是能久霸天下者,以地近中原故也。昔靈王大城陳蔡,以鎮中華,恰是爭霸之基。今二國複封,楚仍退守南邊,安能昌大其業?何不令太子出鎮城父,以通北方,王專事南邊,天下可坐而策也。”平王遲疑未答。無極又附耳密言曰:“秦婚之事,久則事泄。若遠屏太子,豈不兩得其利?”平王恍然大悟。遂命太子建出鎮城父,以奮揚為城父司馬,諭之曰:“事太子如事寡人也!”伍奢知無極之讒,將欲進諫。無極知之,複言於平王,使伍奢往城父幫助太子。太子行後,平王遂立秦女孟嬴為夫人;出蔡姬歸於鄖。太子到此,方知秦女為父所換,然無可何如矣。孟嬴雖蒙王寵嬖,然見平王大哥,心甚不悅。平王自知非匹,不敢問之。逾年,孟嬴生一子,平王愛如珍寶,遂名曰珍。珍週歲以後,平王始問孟嬴曰:“卿自入宮,多愁歎,少歡笑,何也?”孟嬴曰:“妾承兄命,適事君王。妾自發得秦楚相稱,芳華兩敵。及入宮廷,見王春秋鼎盛,妾非敢怨王,但自歎生不及時耳!”平王笑曰:“此非此生之事,乃宿世之姻契也。卿嫁寡人雖遲,然為後則不知早幾年矣。”孟嬴心惑其言,細細查問宮人,宮人不能坦白,遂言其故。孟嬴淒然垂淚。平王覺其意,百計媚之,許立珍為太子。孟嬴之意稍定。費無極終以太子建為慮,恐異日嗣位為王,禍必及己,複乘間譖於平王曰:“聞世子與伍奢有謀叛之心,陰令人通於齊晉二國,許為之助,王不成不備。”平王曰:“吾兒素和婉,安有此事?”無極曰:“彼以秦女之故,久抱恨望。今在城父繕甲厲兵有日矣。常言穆王行大事,厥後安享楚國,子孫富強,意欲效之。王若不可,臣請先辭,逃死於他國,免受誅戮。”平王本欲廢建而立少子珍,又被無極說得心動,便不信也信了,即欲傳令廢建。無極奏曰:“世子握兵在外,若傳令廢之,是激其反也。太師伍奢是其謀主,王不如先召伍奢,然後遣兵襲執世子,則王之禍害可除矣。”平王然其計,即便人召伍奢。奢至,平王問曰:“建有叛心,汝知之否?”伍奢素樸直,遂對曰:“王納子婦已過矣!又聽細人之說,而疑骨肉之親,於心何忍?”平王慚其言,叱擺佈執伍奢而囚之。無極奏曰:“奢斥王納婦,怨望明矣。世子知奢見囚,能不動乎?齊晉之眾,不成當也。”平王曰:“吾欲令人往殺世子,何人可遣?”無極對曰:“彆人往,太子必將抗鬥。不若密諭司馬奮揚,使襲殺之。”平王乃令人密諭奮揚,曰:“殺太子,受上賞;縱太子,當死!”奮揚得令,立即使親信私報太子,教他:“速速逃命,無遲瞬息!”太子建大驚。時齊女已生子名勝,建遂與老婆連夜出走宋國。奮揚知世子已去,使城父人將本身囚繫,解到郢都,來見平王,言:“世子逃矣!”平王大怒曰:“言出於餘口,入於爾耳,誰告建耶?”奮揚曰:“臣實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寡人。’臣謹守斯言,不敢二心,是以告之。後思罪及於身,悔已無及矣!”平王曰:“爾既私縱太子,又敢來見寡人,不畏死乎?”奮揚對曰:“既不能奉王以後命,又畏死而不來,是二罪也。且世子未有叛形,殺之知名,苟君王之子得生,臣死為幸矣。”平王惻然,似有愧色,很久曰:“奮揚雖違命,然奸佞可嘉也!”遂赦其罪,複為城父司馬。史臣有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