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越王句踐欲訪求境內美女,獻於吳王,文種獻計曰:“願得王之近豎百人,雜以善相人者,使挾其術,遍遊國中,得有色者,而記其人地,於當挑選,何患無人?”句踐從其計。半年當中,開報美女,何止二十餘人。句踐更令人覆視,得尤美者二人,因圖其形以進。那二人是誰?西施、鄭旦。那西施乃苧蘿山下采薪者之女。其山有東西二村,多施姓者,女在西村,故以西施彆之。鄭旦亦在西村,與施女毗鄰,臨江而居,每日相與浣紗於江,紅顏花貌,交相映發,不啻如並蒂之芙蓉也。句踐命範蠡各以百金聘之。服以綺羅之衣,乘以重帷之車,國人慕美人之名,爭欲識認,都出郊野迎候,門路為之梗阻。範蠡乃停西施、鄭旦於彆館,傳諭:“欲見美人者,先輸款項一文。”設櫃收錢,瞬息而滿。美人登朱樓,憑欄而立,自下望之。飄飄乎天仙之步虛矣。美人留郊野三日,所得款項無算,悉輦於府庫,以充國用。句踐親送美人彆居土城,使老樂工教之歌舞,學習步容,俟其藝成,然後敢進吳邦。時周敬王三十一年,句踐在位之七年也。
又城南有長洲苑,為遊獵之所。又有魚城養魚,鴨城畜鴨,雞陂畜雞,酒城造酒。又嘗與西施避暑於西洞庭之南灣,灣可十餘裡,三麵皆山,獨南麵如門闕。吳王曰:“此地能夠消夏。”因名消夏灣。張羽又有《蘇台歌》雲:
館娃宮中百花開,西施曉上姑蘇台。霞裙翠袂當空舉,身輕似展淩風羽。眺望三江水一杯,雨點微茫洞庭樹。轉麵凝眸未肯回,要見君王射麋處。城頭夕照欲棲鴉,下階戲折棠梨花;隔岸行人莫倚盼,乾將莫邪光粲粲。
吳王在日百花開,畫船載樂洲邊來。吳王去後百花落,歌吹無聞洲孤單。
花著花落年年春,前後看花應幾人?但見枝枝映流水,不知片片墮行塵。
向來寵嬖智逾昏,繼統如何亂弟昆?莫怨強臣與強寇,清楚本身鑿凶門。
時越王教習美女三年,技態儘善,飾以珠幌,坐以寶車,所過街衢,香傳聞於遠近,又以美婢旋波、移光等六報酬侍女,使相國範蠡進之吳國。夫差自齊回吳,範蠡入見,再拜頓首曰:“東海賤臣句踐,感大王之恩,不能親率妻妾,伏侍擺佈,遍搜境內,得善歌舞者二人,使陪臣納之王宮,以供灑掃之役。”夫差瞥見,覺得神仙之降落也,靈魂俱醉。子胥諫曰:“臣聞‘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夫美女者,亡國之物,王不成受!”夫差曰:“好色,人之同心。句踐得此美女不自用,而進於寡人,此乃儘忠於吳之證也。相國勿疑。”遂受之。二女皆絕色,夫差並寵嬖之,而妖豔善媚,更推西施為首。因而西施獨奪歌舞之魁,居姑蘇之台,擅專房之寵,出入儀製,擬於妃後。鄭旦居吳宮,妒西施之寵,鬱鬱不得誌,經年而死。夫差哀之,葬於黃茅山,立祠祀之。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