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鄴都缺守,翟璜曰:“鄴介於上黨邯鄲之間,與韓趙為鄰,必得強明之士以守之,非西門豹不成。”文侯即用西門豹為鄴都守。豹至鄴城,見閭裡冷落,群眾希少,召父老至前,問其所苦。父老皆曰:“苦為河伯娶婦。”豹曰:“怪事,怪事!河伯如何娶婦?汝為我詳言之。”父老曰:“漳水自沾嶺而來,由沙城而東,經於鄴,為漳河。河伯即清漳之神也。其神好美婦,歲納一夫人。若擇婦嫁之,常保年豐歲稔,雨水調均。不然,神怒,致水波泛溢,漂溺人家。”豹曰:“此事那個倡始?”父老曰:“此邑之巫覡所言也。俗畏水患,不敢不從。每年裡豪及廷掾,與巫覡總計,賦民錢數百萬,用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之費,其他則共分用之。”豹問曰:“百姓任其朋分,寧無一言乎?”父老曰:“巫覡主祝禱之事,三老廷掾有科斂馳驅之勞,分用公費,固所甘心。更有至苦,當春初布種,巫覡遍訪人家女子,有幾分色彩者,即雲‘此女當為河伯夫人。’不肯者,多將財帛買免,彆覓他女。有窮戶不能買免,隻得將女與之。巫覡治齋宮於河上,絳帷牀蓆,鋪設一新,將此女沐浴換衣,居於齋宮以內。卜一穀旦,編葦為舟,使女登之,浮於河,流數十裡乃滅。人家苦此煩費;又有愛女者,恐為河伯所娶,攜女遠竄,以是城中益空。”豹曰:“汝邑曾受漂溺之患否?”父老曰:“賴歲歲娶婦,未曾觸河伯之怒,但漂溺雖免,奈本邑土高路遠,河水難達,每逢歲旱,又有乾枯之患。”豹曰:“神既有靈,當嫁女時,吾亦欲往送,當為汝禱之。”
樂舒在高竿上,大喊:“父親拯救!”樂羊見之,痛罵曰:“不肖子!汝仕於人國,上不能出奇運策,使其主有克服之功;下不能見危委命,使君決行成之計;尚敢如含乳小兒,以哀號乞憐乎?”言畢,架弓搭矢,欲射樂舒。舒叫苦下城,見姬窟曰:“吾父誌在為國,不念父子之情。主公自謀戰守,臣請死於君前,以明不能退兵之罪。”公孫焦曰:“其父攻城,其子不能無罪,合當賜死。”姬窟曰:“非樂舒之過也。”公孫焦曰:“樂舒死,臣便有退兵之計。”姬窟遂以劍授舒,舒自剄而亡。公孫焦曰:“情麵莫親於父子,今將樂舒烹羹以遺樂羊,羊見羹必定不忍,乘其哀泣之際,偶然攻戰,主公引一軍殺出,大戰一場,幸而得勝,再作計算。”姬窟不得已而從之。命將樂舒之肉烹羹,並其首送於樂羊曰:“寡君以小將軍不能退師,已殺而烹之,謹獻其羹。小將軍另有妻孥,元帥若再攻城,即當儘行誅戮。”樂羊認得是其子首,痛罵曰:“不肖子!事無道昏君,固宜取死。”即取羹對使者食之,儘一器。謂使者曰:“蒙汝君饋羹,破城日麵謝。吾軍中亦有鼎鑊,以待汝君也。”使者還報。